第11章 永安公司(1 / 2)

次日,上午九點半,早餐時間。

傅少澤今天的早餐是傳統英式的,炒蛋、培根、蘑菇和一片烤過的吐司,用銀質刀叉和骨瓷托盤,配的是熱牛奶,看著格外精致優雅。

可惜他對麵擺著的是一溜青花瓷小碟,裡頭是腐乳、醬瓜、鹹菜,外加豆漿、油條、五香茶葉蛋——這是小環出於“入鄉隨俗”為她重新規劃的早餐。

白茜羽對早餐很滿意,多有人間煙火味啊,這是百年後再也吃不到的市井味道,至於對麵那位的早餐……恕她直言,這隻能讓她想起了那些年在國外酒店裡吃自助吃到吐的日子。

今天的早餐也是一如既往的沉默。

昨天潘碧瑩上門的事,傅少澤想必也是知道一二的,但他隻字不提,顯然是將“置身事外”這幾個字頂在了腦門上。他不提,白茜羽自然樂得不提,當然還得配合地做出傷心鬱鬱的模樣,兩人沉默地吃著早餐,一個豆漿就油條,一個吐司抹黃油。

白茜羽覺得傅少澤這個人的感情觀很有意思。

結合報紙新聞以及傅公館下人的閒言碎語,白茜羽可以將傅少澤身邊的女人大致地垃圾……呃,分成兩類。

第一類“紅顏知己”,潘碧瑩、孟芳瓊都屬於此類,大概屬於曖昧關係,但這個範圍很寬泛,比如曾經與他一起出席過宴會的某家千金小姐,兩人那段時間一直打得火熱,據說他還送了這位小姐非常昂貴的珠寶,外界盛傳兩家會聯姻,但到最後也是不了了之。

又比如某位當紅的歌星,曾經被他一擲千金地連捧了一個月,砸下去的金額足以買下一棟樓,最後那位看起來高傲的歌星終於墜入愛河,依偎在他的身邊,當時整個夜上海都為之沸騰,但不知怎麼,有一天傅少忽然不去那家舞廳了……

從那一天起,他再也沒去見那位歌星,無論之後對方怎麼追著他,甚至大冬天在公館門外一等就是一夜,他也隻是命手下過去勸人離開,若是勸不動,便送件大衣熬個薑湯什麼的,彆凍壞了人——說這句話的時候他正披著睡袍,喝著紅酒,在壁爐旁《時代漫畫》而樂不可支……

之所以能被歸為一類,是因為這些人無一例外的,從沒有被傅少澤帶回公館裡過夜。那些仆人談起潘碧瑩的時候甚至一臉不屑,說她不知多少次大晚上過來借著送點心的理由想要留宿,結果沒有一次成功的。

而第二類,就是“真命天女”一類,這裡頭隻有一位神秘的殷小姐,據說自從去年開始,逢年過節傅少從來不在公館裡或是宴會上,而是都在霞飛路的小樓中。在自帶聚光效應的傅少澤身邊,她甚至沒有上過一次報紙,顯然是傅少澤將她當作溫室裡的花朵一樣保護,不讓她經受一點外界的風雨。

至於虞小姐……

既然傅家老爺是傾向於同意這門親事的,那麼虞小姐以後很大概率會被娶回來當擺設,放在案桌上供著,平時想不太起來,最多逢年過節的時候擦一擦灰。

她會成為傅少澤對抗他父親權威的一個犧牲品,哪怕沒有做錯任何事,她最後的結局也隻有淒慘寥落地結束這一生。

要阻止這一切的發生,隻有一個辦法。

用完早餐後,傅少澤正要離開,白茜羽叫住他,“我想出去逛逛,順便買點衣服。”

“是該出去見見世麵。”傅少澤沒有怎麼考慮便答應了,“最近治安不太好,我幫你安排車子。”

聽說今天要出門,小丫鬟也跟著雀躍起來,最後在白茜羽的建議下扭扭捏捏地拆了雙丫髻,編了兩根麻花辮,雖然身上依然是布襖長褲,但也很有點新鮮的感覺了。

今天接送白茜羽的車子依然是那輛tury,接送她們的也依然還是那個刀疤臉,上了車之後熱情地問了一聲“小姐去哪裡?”,白茜羽說去買衣服,他就打包票說帶她去全上海最好的地方買衣服,白茜羽問他怎麼稱呼,他回答“小姐叫我阿冬就好”。

後來多聊了幾句,他才說自己是傅少的助手,名叫傅冬。他還怕虞小姐理解不了“助手”這個詞的意思,想了想,補充了一句:“就是伴當的意思。”

白茜羽本來明白的,被他一解釋反而糊塗了。後來她才知道這裡的“伴當”指的是大姓的世仆,傅冬家裡早年就是傅家的匠戶,世代為傅家鞍前馬後,傅家也最信任他們,而傅冬就是其中最出挑的子弟,自從留洋便一路跟著傅少,見多識廣,學識豐富,算得上是半個兄弟,不是一般的仆役司機之流,雖然其貌不揚,但傅少澤身邊要緊的事都由他打理。

汽車穩穩地駛出了公館,穿過了西藏路,在平坦的靜安寺路上開足了速率。暖風吹在車窗上,獵獵地響,路旁的連排小洋房隱在綠蔭中,陽光明媚的天氣將一切顯得格外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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