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平安夜(4)(1 / 2)

雪單調地落在地麵, 始終如一, 永無儘止。

淩晨三點左右的時候,寒冷的地下室中,白茜羽從睡夢中被驚醒,然後, 她被幾個男人抓到一間冷冰冰的房間裡, 她在那裡再次見到了鬆井次郎。

他今天沒有穿著和服, 而是一身西裝,穿戴齊整,還穿著皮鞋,似乎是準備出門的樣子。白茜羽算了算時間, 估摸著他準備搭乘的那條船可能就在今天早晨出發。

換而言之, 這也是她人生中的最後一晚了。

房間裡點著一盞昏暗的燈, 燒著的炭盆發出輕微的“畢缽”聲, 光順著焦黑的煤塊上裂開,火星爆開,在炭盆中燒著的烙鐵在發紅。一旁,隱約可以看見各種“工具”, 鞭子、鐐銬、手術刀、針管、竹簽……尖頭有著深沉的血跡。

她被扔在一張椅子裡,沒有什麼約束措施,顯然以她的身手和能力並不能夠對鬆井次郎產生威脅, 哪怕是給她武器, 在對方已經有所戒備的情況下, 她也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白小姐, 其實,我本來這次請你來,隻是想要與你共度一晚良宵的。而且,我快要離開上海了,在走之前,我正好需要一筆船資。”鬆井次郎站在燈後的陰影中,聲音帶著詭異的笑,“不過,你的身份,實在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很長時間沒有喝到水,又著了涼,白茜羽聲音有些啞,顯得有些可憐,“我也是被逼的。”

“哈哈,白小姐,不要再偽裝了,我本來以為你是上海站養的鳥兒,沒想到,還是一隻會啄人的鷹……”鬆井次郎的目光死死盯著她,“三井先生的死是出自你同僚的手筆,那麼,是你殺死了伊藤,對吧?我知道,開槍的是個女人。”

伊藤大概是那個鞋上沾著奶油的倒黴鬼吧?白茜羽心裡這麼想著,她理了一下時間線,一開始鬆井對她並沒有防備,的確如她所料的上了鉤,但是後來他對她起了疑心,然後查到了她是夜鶯,並且得知了她曾經參與過的事情。

這中間的種種緣由無從得知,她究竟是在哪裡露了馬腳,引起了鬆井的懷疑,從而導致這次致命的失誤,到現在她也沒能找到答案,不過,有些事情的答案似乎顯而易見了。

她一向遊離於行動組之外,隻提供情報給謝南湘,大多數的成員都不知道她的存在,而關於她殺死鬆井的意圖,更是隻有那個穿黑色風衣的男人知道。

白茜羽忽然有些沮喪,這種沮喪卻並沒有表露出來,隻是在心頭微微地有些被針刺了般的疼,她吸了口氣,伸手按了按嘴角的傷口,冷靜地道,“你們在上海站的人是誰?”

“這很重要嗎?我還沒有玩過女特工,夜鶯小姐,你真是讓我著迷……”鬆井忽然興奮起來,像是想起什麼很值得紀念的事情,“……不,我想起來了,我是玩過女間諜的!”

“那是一個歌女,我記得是,她唱的歌很好聽,我經常去百樂門舞廳,就時常見到她……我多喜歡她啊,給她買了許多的禮物……可是,她竟然想殺我。”說著,他有些難以理解地搖了搖頭,“說是要給她的家人報仇——太無趣了,她的無趣完全失去了我對她的愛。所以,我殺了她。”

白茜羽知道他說的人應該是她的那位鄰居,她不想聽這些事,她覺得鬆井的話很多,很聒噪,可能因為他是反派的關係,反派在死之前話總是很多的。

她沒有接話,可鬆井依然繼續講了下去,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臉上露出了殘忍的笑容,“我沒有馬上地把她殺死,而是慢慢地玩,我有很多花樣,很多的想法,那些普通的女人是受不了的,可是她可以,她能挺下來……”

黑暗中,他詳細地、繪聲繪色地描述著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細節,然後意猶未儘地結尾,“……最後,她實在身上沒有一塊好肉了,像是一塊破布,也不能說話了,渾身都很臭,醜陋得完全沒有之前美麗的模樣了,我才把她扔進黃浦江裡……啊,要是她能再堅持幾天就好了……”

說到這裡,他忽然停了下來,觀察著白茜羽臉上的表情,結果卻一無所獲,於是他皺起眉頭,有些不悅地道,“你看起來……好像一點也不害怕?”

白茜羽麵無表情地說,“我怕死了。”

她知道這樣坦誠的態度會讓鬆井很掃興,因為她失去了捕獵的樂趣,她研究過鬆井,他對於女人的精神需求遠遠大於身體需求,他需要獵物,需要征服和踐踏,而並不隻是白花花的身子。

這是個變態,也是個魔鬼,但白茜羽到目前為止都沒有給他露出這一麵的機會。

正如她所料,鬆井次郎感到很不快。

他原本有些興奮的表情像是被人兜頭澆了一盆冷水。與那種引頸就戮式的悲壯還不同,她好像坐在一張談判桌前,旁邊沒有燒紅的烙鐵,也沒有浸了鹽水的鞭子。

他喜歡白茜羽的長相,喜歡她的聲音、身段、姿態,可是她的性格一點兒也沒有女子可愛柔順的地方——她不會像個驚恐的小羊一樣淚光閃爍,也不會露出那種嫵媚得讓人化成一灘水的笑容,她隻是說話,平靜地說話,或是冷漠地看著他。

鬆井次郎忽然有些惱怒起來,他有意無意地用鐵釺把玩著炭盆,發出嗤嗤的聲音,“說吧,你的身份,你的目的,你知道的一切……如果我滿意的話,天亮之前,我給你一個痛快。”

白茜羽垂下眼睫,渾身有些發抖。

然後,她緩緩報出幾個名字。

鬆井次郎的動作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