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 見義勇為(1 / 2)

第95章

又隻剩他一個人了。

傅少澤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客廳裡,價值不菲的外套隨便地扔在沙發靠背上,今天一早起來精心梳好的頭發也沒精打采地耷拉了下來。

傅冬本來找他彙報工作的,見他一副蔫了吧唧的模樣,隻好歎一口氣,對舒姨說道,“少爺心情不好,晚飯多準備些好吃的。”

正在整理房間的舒姨應了聲,欲言又止了片刻,忍不住道,“少爺怎麼沒把虞小姐留下來?”

她眼瞅著少爺的婚事一路坎坷,先是和虞小姐訂了娃娃親,卻在外頭遊戲人間,還與霞飛路的殷小姐打得火熱,大鬨一場後總算退了婚,與唐家的千金訂了親,原本故事到這裡便也結束了。

可後來情況急轉直下,老爺身故,傅家風雨飄搖之際,唐家為了劃清界限登報退婚。而在這不久之後的某一天,少爺一夜未歸,再次出現的時候,是橫抱著虞小姐焦急地衝進公館裡,用嘶啞的聲音大喊著“叫醫生”,然後幾乎是不眠不休地在床前守著她醒來……

舒姨當然看得出來,這些年以來,少爺似乎也就對虞小姐這一個是動了真情的。

念及曾經老爺與虞家的關係,舒姨倒是希望最後少爺能與虞小姐破鏡重圓的。可惜的是最終少爺還是剃頭擔子一頭熱,虞小姐這回是真走了,這一走,紅線就斷了。

傅冬瞥了一眼那邊鬱卒的傅少澤,說道,“強扭的瓜不甜。”

他沒有刻意壓低音量,那邊的傅少澤肩膀動了動,似乎是聽見了,低下頭不知在想什麼。

舒姨也注意到傅少澤的動靜了,心中暗歎一聲,接話道,“哦,可是我看到剛才虞小姐走的時候分明是親了少爺一下的……”

她作為傅家的老人,大部分的時候都能謹守本分,對主子的事情是從不妄加議論的,這個時候卻仿佛忘了規矩似的,還故意提高了些音量,好讓客廳那邊也能聽見。

傅冬也很快會意,輕咳一聲,“不過是西洋禮節罷了,不代表什麼。”

傅少澤肩膀再次動了動,像是想要扭頭回來說什麼,但又強行忍住了。

“原來如此。”舒姨一邊修剪著花瓶裡的枝椏,一邊繼續道,“什麼西洋禮節的,我也不懂,隻是這姑娘家既然願意與男子親近,自然是有好感的,我看虞小姐未必對少爺無情。”

傅冬也閒談似的附和道,“誰說不是呢,唉,可惜了一段天作良緣,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到時也枉然啊……”

聽他越說越沒邊兒,傅少澤終於忍不住了,一拍桌子道,“說什麼呢?”

舒姨驚訝道,“少爺,您都聽到了?”

傅少澤黑著臉道,“我耳朵不聾。”

傅冬幽幽道,“就是人有些慫。”

傅少澤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從沙發上跳起來,揮舞著手臂憤怒地說道,“人走都走了!腿長在人家身上,我管得了嗎我?上海這麼危險,我好意思舔著個臉叫人家留下來嗎?少爺我風流倜儻,難道還怕跟一個女孩子表白嗎?!我……我那是不屑!我喜歡她,關她什麼事!”

傅冬絲毫沒有被他張牙舞爪的樣子所迷惑,嘀咕道,“你在虞小姐麵前可不敢這麼說。”

傅少澤發了通脾氣感覺好多了,坐回沙發裡,梗著脖子哼哼道,“怎麼不敢?你把她叫回來,你看我敢不敢!”

舒姨很快便端了杯茶給傅少澤潤嗓子,傅冬見他模樣比之前半死不活的樣子要生動多了,那端起茶壺對著嘴咕咚咚牛飲的樣子更是活力十足,這才放下心來。

其實他哪裡不知道傅少澤心裡頭的糾結,上海這地方不安全,他越是喜歡虞小姐,就越不會讓她留下來冒險了,但理智上知道,感情上一時還是很難接受的。

傅冬最是了解傅少澤,知道比起那些勸慰,能痛快地讓他將心裡話說出來才最有效,說出口了,過陣子也就舒坦了,若是憋在心裡以後恐怕是要憋出病來。

“是是是,少爺當然敢了。”傅冬敷衍了幾句,終於找到機會拿出文件,一一跟他說起瑣碎的公務事端來。

傅家如今的狀況已經趨於穩定,雖比不上傅成山在世時的鼎盛,但憑著雄厚的家底倒也抗住了這次風波,不過傅少澤將大多傅家的事務都丟給了傅冬以及提拔上來的新人,隻是負責重大決策,平日裡就搗鼓自己那家不怎麼賺錢的電影公司。

就在公務快要彙報完畢時,外麵隱約傳來轟隆隆的聲音。

傅少澤一開始沒有在意,以為是打雷,自顧自拿著文件疊紙飛機,哈了口氣往花瓶扔,片刻後他覺得有些不對,抬起頭,“什麼聲音?你聽到了嗎?”

“聽到了。”傅冬急忙跑到窗前,抬頭張望,又凝神聽了片刻,臉色也變了,一言不發地衝到電話前搖了好幾個號碼,卻沒有一個接通的,聽筒裡傳來的隻有重複而冰冷的忙音。

片刻後,傅冬心情沉重地放下聽筒,腦中亂成一團,忽然想起來傅少澤還在等他的回複,才艱難地開口道,“怕是……打仗了。”

傅少澤呆了呆,用了幾秒才理解這句話其中的信息,然後騰得站起來,臉上籠罩著一層寒霜,“車子走了多久了?”

他的第一反應竟然是這個,傅冬愣了愣,看了看表,心裡咯噔了一下。

……

租界的街道上,也是一片惶惶。

街上人潮湧動,硫磺質濃煙在低空漫布著,零星有火焰燃著,新年到來的喜慶被戰亂衝散,而通往租界的纏滿鐵絲網的木樁口依然擠滿了人,一張張因驚恐焦慮的變形的麵孔遙望著這個戰火中唯一的避風港。

然而,這座避風港也並不如他們所想的那樣安全。

車子緩慢地行駛著,車窗玻璃倒映著年輕男子棱角分明的臉龐,他漆黑的瞳孔映著上空的硝煙,火焰,以及那些逃難的人們,如一片凜冽冰湖。

顧時銘沉默地望著車窗外的世界,短短的一會兒功夫,方才平靜的世界便支離破碎,令人甚至都難以有真實感。

可是,這一切的確正在發生著。

飛馳向戰地的運輸卡車與車子擦肩而過,拉著破爛家具的黃包車夫與顧客在吵罵,有學生模樣的青年聚在一塊兒喊著什麼,銀行前擠滿了百姓,洋人舉著槍示警,到處都亂糟糟的一片,街邊的小路上,有男子拽著一個穿著藏藍色文明新裝的女孩子往狹小的弄堂裡拖去……

顧時銘忽然注意到了這一幕,瞳孔微微一縮,他看見那女孩子激烈地抵抗,卻始終比不過男子身強力壯,即便是使勁全身力量掙紮也無濟於事,隻能絕望地被扯進陰影中。

事實上這樣的畫麵,與之前那些畫麵並沒有什麼不同,因為它們都在這個時候屢見不鮮。

“停車。”顧時銘忽然冷聲道。

司機不明所以地停了車,顧時銘拉開車門沉著臉便朝那邊走過去了,白茜羽一把扯住他的手腕,“去乾嘛?”

“你在車上等我一會兒,一會兒就好。”顧時銘斂去眸中的情緒,放輕的聲音依然和煦如春風。

兵荒馬亂的時候,每個人都是自身難保的,他知道大多數人都不願意去管這樣的“閒事”,隻是捫心自問,他既然看見了,便無論如何也不能坐視不理。

說完,他便等不及地大步往弄堂那邊走去,沒走幾步便聽到了哭喊聲,那青年已經將女孩子按在了地上,正在撕扯她的衣裙,聽到有腳步聲頭也不抬,隻是不耐道,“滾遠點……”

他話還沒說完,顧時銘直接一腳踹過去,青年毫無防備吃了一記,人仰馬翻地摔在地上,隨即大怒,爬起來擼起袖子就衝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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