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4 章 專業(1 / 2)

第114章

霓虹燈在雨中閃爍,狹路相逢的兩個人陷入到了一陣彆樣的沉默。

白茜羽喘了口氣,餘光瞥見身後那人沾著泥漿的黑色皮鞋,血水在坑窪的路麵流淌,真邪門,她今天一天見過的死人可真不少。

她回眸看向眼前的人。

雖然他換了身軍裝,往日裡總是垂在眼前的劉海向後梳得整整齊齊,露出光潔的額頭,以及冰冷如刀鋒的眼眸,不僅渾身散發著“我是危險人物”的氣息,方才那神鬼莫測的槍法更是給人極大的壓力,但白茜羽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麵前這個風神俊朗的男子——不是自己要找的謝南湘謝大隊長又是誰?

久彆重逢沒有喜悅,她心中隻是生出幾分惘然。

更令她情緒翻湧不定的,是對方始終冷冷對準她的槍口。

很多事情即便她早已猜到,但真切地看到這一切的發生,白茜羽還是覺得胸口堵得厲害,這個狗日的還真走上這條路了,還連個眼神都不給,接下來是不是還要抓她回去當投名狀?白瞎了她一片赤子之心想救他脫離苦海。

不知道是因為失血還是淋了雨的關係,她覺得身上更冷了,冷到了心窩子裡去。

白茜羽找不到適合此情此景的話語,而對麵的男人隻是比她更沉默。

血腥味與梔子花香靜靜彌漫,雨水落在水窪,倒影一片支離破碎。

這座城市的夜晚始終彌漫著黃浦江吹來的水汽,遠處工廠的黑煙直升夜空,霧靄之中,高樓上的廣告燈牌暗下去了幾塊,有飛機轟隆隆地從城市上空經過。

沉默中,從弄堂外忽遠忽近地傳來呼喊與腳步聲。

“沒有……”

“我這裡也沒找到……”

“肯定在這附近……”

“仔細找!”

“隊長去哪兒了……”

“隊長……隊長……”

聲音飄了過來,謝南湘目光一沉,朝著弄堂外,朗聲開口道,“雨太大了,先收隊吧,我看也沒多大事兒。”

他的槍上裝了□□,在這樣的雨聲之下足以瞞過所有人的耳朵。

“隊長,放槍的說不定是重慶或是哪兒來的間諜呢?嗐,管他是誰呢,隨便抓個人回去領賞唄。”有人喊了一嗓子,像是刀疤臉的聲音。

白茜羽心裡一咯噔,誰知道謝南湘絲毫沒有要編個理由圓過去的打算,反而揚眉道,“彆廢話,讓走就走,我辦個事兒,你們先到東順樓等我,夜宵我請了。”

這片區域本就是鬨市區中的灰色地帶,拆白黨、土販、也有門口樂聲不斷的白俄女子,和剛在上海灘登陸不久的東洋女郎,他這一番話態度強硬,措辭卻又極其含糊,那邊的手下們便都心照不宣,嬉皮笑臉地答應了,有的還戲謔兩句:

“喲,碰上老相好了吧?”

“隊長,您慢慢來啊。”

.

“是啊,春宵一刻值

千金啊。”

他們都是特工總部在上海開張以來,從三教九流網羅來的人物,素質也參差不齊,讓他們欺男霸女一把好手,但令行禁止和紀律性上都差強人意,滿身的江湖氣。

混江湖的眼光都毒辣得很,在這位謝隊長眼也不眨地將壞了他規矩的潑皮像殺雞似的處理掉了之後,這幫烏合之眾就一個個服得跟鵪鶉似的。

這種人好說話、手腕狠,屬於最可怕的那種“笑麵虎”。

混熟了,平日裡與他勾肩搭背、稱兄道弟都不是問題,可這種人要對你下手,那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再渾的,也不敢惹這種人。

此時,他們哪還追究什麼槍聲,也不去管為什麼頭兒忽然想要在這兒鬆鬆骨頭,便呼啦啦地往外走了,有人忽然想起什麼,說了一句“哎,老鬼呢,怎麼沒見著人?”,被其他同行的吆五喝六地岔開了:“管他乾什麼,老是躲懶溜號的,正好少一個人搶酒喝”、“再叫個粉頭……”

不多時,兩輛車子連番發動,自快活去了。

等到弄堂外嘈雜的聲音漸漸消失,謝南湘緊繃的肩膀才鬆了下來。

他立刻放下槍,眉頭依然緊皺著,表情像是凝著沉沉的陰雲,隻是快步走過來,脫下雨衣不由分說地往她身上披。

白茜羽一愣。

然後,她聽到他在耳邊低聲說道,“待會兒往東走,五百米左右,去鴻瑞旅館報‘謝渡’的名字,讓店家拿身乾淨衣服先換上,等我的消息,我會再給你找個安全的地方……傷得重不重?”

白茜羽下意識搖了搖頭,然後她才想起來,自己準備一見麵就痛罵這家夥一頓來著,可是這會兒千言萬語似乎又都說不出了,憋了半天才說出一句,“……你這段時間都沒看報紙嗎?”

“看了。”謝南湘一邊低頭為她扣扣子,一邊說道,“一則離婚告示,裡頭又是肖又是謝的,印得跟鬼畫符一樣滿報紙都是,還一登就是三個月,想不看見都難。”

“……那你為什麼不聯係我?”

“與我保持任何聯係對你沒什麼好處,這是要命的事。”他一句話淡淡地帶過,頓了頓,說道,“特工總部有個叫潘碧瑩的瘋女人一直在找你,可能還準備對你身邊的人動手,你無論聽到什麼風聲都不要出門,我會找機會安排你離開上海的。”

好像事情又對位了,交接,傳達信息,解決方案,幾句話之內就安排得明明白白,毫不拖泥帶水,聰明人都應該是這麼辦事兒的。

這才是專業人士。

白茜羽覺得自己也有些蠢,大概是今天發生一連串的變故讓她有些目不暇接,情緒的承受能力也變得脆弱了,這種關頭還去想一些有的沒的。

可彆被吳小姐那種話癆智障給傳染了。

所以,她也打起精神,拿出專業人士的態度對接,說道,“好,往西南邊走十……不,五分鐘左右,有個門口貼著春聯的小破房子,你幫我處理一下,越快越好。”

夜色中,雨嘩啦啦地在下

,雨聲像是炒黃豆似的嘈雜無比,青苔橫生的弄堂逼仄而陰鬱,好像全世界的雨都砸進了這道方寸之間的天地。

雨滴打在黑色的帽簷上,順著邊沿滑落至棱角分明的下頜,謝南湘似乎已經猜到了這樣的情況,平靜而專業地問道,“幾個?”

“兩個男的,一個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