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宮宴(1 / 2)

宣武二十六年春,正月初一,奉天殿大宴。

按製,“大饗”之時,開宴、皇帝出座、進膳、進酒等一係列過程,都是要奏樂獻舞的,在這樣的宴會上,與宴群臣正經能吃東西的時候其實是不多的。

趙王世子祁元詢坐在席上,愉快地享用著美食,除了獻酒祝詞拜舞的時候,他的手就沒停過。

天子宣武帝對自己的兒孫們向來寵命優渥,奉天殿大宴,禦座東邊首位是皇太子座,皇太子之後,是諸王按順序東西相向的坐席,再之後,才是四品以上有資格入奉天殿的文武百官的位置。

至於品階在五品之下的百官,這一天的天子賜宴,他們隻能坐在東西廡,連奉天殿的邊都摸不到。

祁元詢是趙王世子,天子的孫兒,這日的大宴,他的位置便在皇儲與一眾未就藩的叔叔們之後。

這個位次,可以說深得祁元詢之心,讓他像太孫堂兄一樣坐得那麼靠前,他可受不住。

況且,近日京中妖氛彌漫,前段時間發生的異事現在還沒個頭緒,他可不想在這個時候有絲毫出風頭的可能。

去歲四月,祁元詢的太子大伯薨逝,八月,太子下葬後,不僅原本就被貶斥的秦王二伯沒回封地,晉王三伯、他爹趙王以及一些已經就藩的王叔都回來了。

不過他爹是帶著剛到封地就藩沒多久的十三叔代王回京的,動作比幾個伯王、叔王要慢,好歹避過了皇祖父第一回發邪火的時候。

幾番龍爭虎鬥,最後儲位還是落到了先太子之子、他的太孫堂兄身上。

祁元詢對皇位沒什麼想法。

太子大伯在的時候,對他們這幾個奉詔在京師就學的強藩世子與年長郡王,素來關懷備至,節禮相贈是從不落下的,就連太子的幾個兒子,與他們相處的時候,也不擺架子。

就算是擺姿態,太子也真切做出了大伯的態度。

太子長子早夭,次子元詝便是實際上的太子長子。

太子長子在其父之後為皇儲,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天經地義的。

不像祁元詢一樣萬事不放在心上的年長諸王就不一樣了,從來是父死子繼,哪裡有什麼爺死孫立的?

九月,冊立太孫並祭告太廟後,過了幾日,天子的壽辰天壽聖節過後,諸王就陸續還國了。

祁元詢少時就入京師讀書了,和父親的感情頗有些生疏,更何況他前幾年生了一場病,識破了胎中之謎,成功覺醒了前世記憶,就更不是依賴親長的孩子了。

父王離京,他倒不怎麼失落,倒是京中發生異事的時候,他遺憾父王為何不在,否則的話,京中妖氛漸起之時,他們趙王府就能更好地做出應對了。

說到京中的異事,是去年年底閏十二月,天降異象開始的。

庚寅日,有太星赤色尾跡有光,光行三丈餘炸散,至此時,天象還算尋常。

可是此象過後,天空忽然出現了第二輪月亮!

京師舉城嘩然,等到那第二輪月亮逐漸變化形態,成了不論白日還是黑夜都能見到的光幕,還顯出字來之後,就更令民心浮動了。

光幕上文字行述似史書,又似後人記述,常有變化,或有某人生平大事,或概述誰人生平,或記某年大事件,不一而足。

最讓人震驚的,便是光幕顯字當夜,便有文字將之後的事情顯示出來了,其上有文字顯“壬辰戶部尚書趙勉有罪下獄”、“甲午免翰林院學士劉三吾官”、“是月刑部尚書楊靖逮一武官……上嘉歎曰……”等語,都是數日後的事情,並用文字明明白白地記載了!

而之後發生的事,更是準確地和這文字記載對上了!

京師之人無不惶恐,尤其是有姓名出現在光幕上,更易被透露命運的文武百官,更是驚惶。

任何人,就算從文字記載中看到了自己的命運軌跡,也絕對不會束手待斃。

所以,數日之後,對於光幕及上記文字的初步研究就有了結論。

消息沒傳到外麵去,但祁元詢是趙王世子、天子親孫,自然是知道一些內幕的。

光幕上的文字記載,並不是一成不變的。

一開始出現的戶部尚書趙勉有罪下獄,原本的光幕上記載的他的死期是“甲辰”日,死因是“伏誅”,結果壬辰日,光幕出現後趙勉如期被下獄後,他當日就自儘——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儘了——身亡,死期與死因都有了改變。

這就意味著,通過提前知曉光幕上記載的文字改變現實,是能夠實現的。

能見到光幕的,並不隻有京師應天府,至少目前已有消息傳來的各地,都能見到光幕。

這麼多地方能見到光幕,然而能有光幕顯字待遇的,還隻有京中的一些大臣。

根據光幕上已顯示出生平或大事的各人的信息,宮中大致確定,目前有光幕顯示信息的文武朝臣,大致都去過宮城的某幾處地點。

光幕出現的時間太短,他們研究得也太少了,縱然這猜測不對,也隻能待日後又有新信息收集起來再改進。

祁元詢雖在京中,但長居趙王府,縱然入宮,也不會到前朝去,其他藩王世子或郡王也都如此,是以這些日子的光幕信息都並未涉及到他們。

不過,若是朝廷之前的猜測正確,今日宮宴,太孫以降,在京諸王皆已入宮,再加上京師文武百官,光幕上又有新文字的幾率很大。

天子宣武帝對子孫是十分厚待,然而對臣僚就堪稱嚴酷了。

國朝屢掀大案,朝臣稍有不慎,便會被打為亂黨逆臣。

之前光幕顯字,京師朝臣人心浮動,又值“胡獄”餘波又起,八月,靖寧侯牽涉胡案被誅,京中風聲鶴唳,眾臣唯恐又興刑獄。

有人彼此交通往來,又有人拒絕一切親故相求,如此行為,皆是為了保命。

如此嚴峻的形勢下,再有光幕顯字,廣而告之某些人的生平大事,可想而知,如今京師是怎樣的暗流洶湧。

藩王世子與藩王年長受封郡王的兒子們縱然在京城居住,卻也不會牽扯到朝中大事上,縱然天子諸子有許多與勳臣貴戚聯絡有親,天子也不允許外朝之事與自己的子孫扯上關係,縱然是姻親,破家滅門也不會手軟,天子諸子與諸孫也不會輕易為此開口求情。

不與朝政扯上關係,光幕顯字的內容再怎麼令人驚奇,也不過是故事罷了,故而光幕顯字,對他們來說隻是談資。

當然,這也是因為事不關己,若是故事發生在自己身上,就不是談資,而是恐怖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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