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幕的信息更新並沒有準確的時間,但是每次顯露出的信息都與未來有關,不得不讓人重視。
是以朝廷令專人記錄光幕文字。
宮中的光幕文字,是起居注官負責記錄的,當然,起居注官所記之事乃天子親曆種種,輕易不得查閱,就算隻是光幕信息,除了天子之外,也沒誰能任意差使他,想要查閱起居注官所記,自然很麻煩,太子、太孫、諸王等人身邊,俱有他人負責記錄。
祁元詢往文華殿裡走的時候,便見一文官執筆,快速記錄著光幕文字。
這文官眼生得很,祁元詢懷疑此人是新征辟入朝的,能被太子安排來記錄光幕,也算是入了太子眼了。
本朝為官,尚且沒有那非科舉出身不得為高官的傳統,甚至於,有許多人連功名都沒有,受到朝廷征辟,便能入朝為官。
本朝在科舉之外,因國朝初立,征辟、推薦、國子監入朝,也是主流,朝中一應官員,年紀輕輕便占高位的不在少數。
太子的人手與天子的人手是兩回事,祁元詢這個太孫入朝時間更是不長,又不似太子——太子能有東宮屬官,一應配置除品階外,皆似朝廷,儼然一個小朝堂——太孫除了名義之外,是沒有屬官配置的。
他和堂兄又不一樣,他的親爹才是名正言順的儲君,他不過是第二順位繼承人。
太子在文華殿內處理事務,並不在前殿文華殿,而是在後殿主敬殿,邊上的東配殿本仁殿是太子專門分配給祁元詢用的。
祁元詢回來的時間頗遲,主敬殿內,隻有太子在處理政務,並不見臣僚的影子。
若有人要來彙報,得在西配殿集義殿先略略等一等。
令人通稟之後,祁元詢進到殿內,便見太子的案上疊著厚厚的兩摞奏章,太子端坐其後,手仍在寫著。
“今日怎麼這個時候來?可是你管的寶鈔一事有什麼變故?”太子邊說邊寫,過了一會兒,將奏本置放在一邊,顯然批完了,這才抬起頭,看著祁元詢。
祁元詢不顯眼地略略抿了抿嘴,真是的,這是親爹嘛,怎麼不想點他的好?
雖然是這麼想的,他還是麵色不改地將手中記錄的資料呈給太子:“爹,這你就看錯孩兒了。虎父無犬子,我都親自出馬了,能有什麼辦不成的?”
“你可不要說大話。”太子翻看著祁元詢送上的資料。
得益於祁元詢對親爹、親娘毫無多年不相見的生疏的撒嬌賣乖,又有他的兒子、太子和太子妃如今獨一個的嫡親孫兒加分,父子、母子之情日益濃厚。
太子對祁元詢多數情況下開口稱呼的“爹”很受用,但饒是如此,也不會輕易誇獎兒子,這大概就是典型的古代嚴父吧。
祁元詢送上的資料,所用的記錄格式是後世的表格式、圖表式,與常用的奏章表文格式不同,但是簡潔明了的優點是不用多說的。
太子起頭便讚了句“你倒是會想,送上來的表文總是與彆人不同”,而後才仔細看下去。
雖然天子和太子都認為寶鈔貶值一事,用來磨礪太孫最好,讓他知曉政事的厲害輕重,可若是太孫能有好的解決方法提出來,那便是國朝之幸。
那樣不僅能體現出太孫的能力之強,國朝後繼有人,更能解決寶鈔貶值一事給國朝帶來的困擾。
太孫初管此事,便有突破“倒鈔法”之限製的魄力,至少說明他不是個墨守成規的人。
能以昏爛錢換新鈔之後,最起碼,京師之中使用寶鈔的人是多了起來。
以成效來看,縱然隻是揚湯止沸,太孫也還算有能為。
太子看罷祁元詢送上來的資料,沉吟半晌才道:“以工部之存錢,京師一地的寶鈔兌換,倒也不是經不起。隻是,若是百姓無知,將寶鈔儘數換為銅錢,又該如何?”
“孩兒也想呢,是以隻是草擬了個章程,預備是隻在京師試行,另限時間。”
祁元詢原也想過這個問題,才隻是預備著在京師試行,還預備先規定個期限,試行外加試用期,成效如何,多少能看出來。
隻是他觀古代的百姓,更愛金屬貨幣,寶鈔通行的年份畢竟不如金銀銅錢久,否則的話,何必在當年銅產稀少的情況下,在發行寶鈔的同時,又發行“宣武通寶”銅錢呢?
他前世的時代之前,曾發行過糧票等物,若是想令百姓多用寶鈔,這寶鈔便不能隻作為紙幣,還要兼具糧票的作用。
隻是國朝已開將近三十年,早些年不實行這個製度,如今一開,難免惹人非議。
在能積累可供兌換的金銀貨幣之前,祁元詢隻把這個方法當做最後的解決方法。
當然,若是其他方式都不成功,祁元詢也算是吃了苦頭,最後這事是不是仍讓他操辦還是兩說。
“你小小年紀,想得倒是頗周到。”
祁元詢給了親爹一個矜持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親爹是看當初的王府護衛軍和如今朝堂上的官員們看多了嗎,是像這些人一樣已經開始蓄須或者已經留了長長一把胡須的才是正當盛年嗎?
他已經成婚了,孩子都生了,結果在親爹眼裡還隻是小小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