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儲君(1 / 2)

乾聖元年,自四月份開始,天子便陸續為公主、宗藩王子與皇子賜婚。

皇次子祁元誨也定下了一位正妃,就等吉日成婚。

即將成婚的公主在下降前,都給予了封號,王世子和宣武年間已經受封的年長王子也就罷了,也都已經有王號了,還有一些未曾受封的王子,這就令人坐蠟了。

國朝之前版本的《祖訓錄》,已經說過,皇室宗胤年滿十歲便要受封了,縱然是讓今上嫡長子一舉成名、於他受封皇太孫大有臂助的宗藩封爵新法,在實行的時候,也有適當的修改。

除世襲罔替之親王外,其餘諸王,世子可封郡王,餘下諸子到達年齡便要考封。

原本的考封定在年滿二十加冠之年,到底有些遲了,便又有修改,或滿十六,或俟成婚,二十之前,亦可自行考封以襲爵。

所以京中最近可是熱鬨得很,已到成婚年紀的宗藩王子們,近段時日學習之勤勉有目共睹,又為著即將到來的連番喜事,京中裁縫鋪、綢緞莊、酒家等,皆做好了準備。

天子光是膝下兒女將要成婚的便足有三位,內廷二十四衙門運作起來,連軸轉忙個不停。

天子的兩位嫡女是早已定好了成例了,徐皇後親自為自己的女兒們安排,自然是一切都很妥當,此不必多少。

相比之下,皇次子祁元誨的成婚,就遇上了一點波折。

按照宣武的舊製,皇子皇孫成婚之前,便已受封了。

皇次子與皇長子的年齡相差不大,宣武年間便受封了高陽郡王,可是如今他是皇子,總不能頂著個空頭皇子的名號成婚吧?

就沒這個先例!

所以在成婚前,二皇子還需要受封王號。

可是照著如今二皇子的年齡,受封王號後,估摸著就得效仿先輩離京受封了。

宮中是還有受封王號的藩王們未曾就藩,但是從前是這個成例,也不妨礙眾人拿出來說一說。

封號很大程度上與封地會有關聯,這又能看出天子的態度來。

簡而言之,就是嫁娶之事遇上天家子孫,也得被拿來做幾篇文章。

坤寧宮中,皇後徐氏便和幾個兒子說起這事來。

“一轉眼,玉姐兒和月姐兒也要嫁人了,誨兒也要娶妻生子了,這時間過得可真快啊!我也老了。”

“娘,您可不能那麼說,明年您的大胖孫子可得您去操心呢!”

祁元詢斜眼覷自己的二弟。

彆的不說,老二見縫插針的本事是真的強。

母後不過是傷春悲秋了一下,他就順杆兒爬,提前替兒子預定了養在皇帝皇後膝下的位置。

徐皇後笑道:“我呀,養你們幾個就累得不行了,明哥兒那麼聽話,我也覺著年紀上來了有些吃不消呢。好容易鬆快起來,你還要讓我替你們養孫子?這該讓你媳婦去做才是。”

祁元詢沒繃住,微笑了起來。

祁元誨有些訕訕地道:“那可不能讓您累著,得讓我媳婦兒好好養。就是也不知她們家裡是個什麼光景,嫁過來了知不知道怎麼養。”

說到這裡,他已經恢複了正常:“到時候,指不定還是得勞動娘,指派幾個有經驗的人來伺候。”

祁元詢在一邊站著不置可否。

要論撒嬌、討父母歡心,他不擅長,老二其實也不是個中翹楚,說話最甜的還得數三弟祁元證。

這不,祁元誨話音還沒落,祁元證就接上話了:“二哥你想娶媳婦也太心急了吧!誰當我二嫂,咱們都還不知道呢,你就開始想著我侄子出生以後的事了。”

“我就不想,我還想在爹娘身邊多待幾年呢!要是成婚生了孩子,那孩子不就要和我爭寵了嘛!”

幾句話將皇後哄得眉開眼笑,祁元詢隻能深感佩服。

祁元誨被三弟拿話拆台堵住了話頭,一時有些憋悶。

當然,祁元證那麼孩子氣的話,徐皇後聽了雖然心中歡喜,到底要說教一番的:“你這話可彆讓你們爹爹聽到。要成婚了,就是大人了,可不許再這麼孩子氣。”

徐皇後又拿宮中百孫院那邊住著的一眾藩王王子舉例:“你看你的堂兄們如此勤勉,隻為成婚前有個好聽的名爵,你們雖是皇帝的兒子,卻也不可懈怠。”

這說的便是宗藩襲爵考封之製了。

原本藩王除世子外的諸子,按部就班就承襲了郡王之爵,如今卻還要考封,不管旁的如何,從麵上看,這些宗室子弟自是對外展露了一副勤勉人才的樣子。

天子在被封為太子前,也隻是藩王罷了,幾位皇子和他們的堂兄弟,彼此之間並沒有什麼代溝,也都能感同身受。

當然,三皇子還是撒嬌賣乖了一番:“娘放心,兒子再聽話不過了。縱是不用考封,父皇會賜下王號,兒子也不會掉以輕心的,一定嚴陣以待。”

沒有人露出異樣的表情,所有人都仍是言笑晏晏,仿佛這是再平常不過的孩子話。

祁元詢卻發現,三弟拿話刺了二弟一道,看來兩位弟弟的不對付,已經頗久了。

他們齊聚在坤寧宮,是皇後要讓他們在兩位公主出嫁前,一家人多聚聚,過了一會兒,天子獨一個的皇孫祁允昭被抱了過來。

孩子剛睡醒沒一會兒,精神頭很不錯,已經能爬能站了,圓圓的大眼睛,真是越看越討人喜歡。

祁元詢留下來多看了一會兒孩子,等到他的母後、姐妹與王妃說起婚嫁詳細事宜後,便也似自己那兩個已經走了的弟弟,先行告退了。

回了武英殿,祁元詢的腦子裡,便將方才二弟三弟的對話又拿出來細細分析了一番。

三弟元證的年紀比他小上五歲,比二弟小三歲,彼此之間還是有一定的年齡差的。

自己在京中讀書,在武藝方麵便不受太大的要求,二弟當初長在父母膝下,被朝著領軍藩王方向培養的時候,武藝、武學方麵頗為出眾,隻是文學不好,在朝臣們看來,脾氣也壞。

入京後,和幾個同樣不學好的堂弟混在一處,讀書的時候不用功,且言動輕佻,很是讓人詬病。

三弟都拿他這個毛病來挑刺,暗諷元誨,若他不是皇子,考舉受封王爵,簡直是癡心妄想。

看起來,二弟要成婚這個節骨眼兒上,京中的風浪很大嘛!

朝臣們擔心天子當年做藩王的時候到底培養了二皇子那麼久,心中愛重,是以唯恐他遲封名爵是為愛子計,會致儲位旁落。

祁元詢倒不是很擔心。

他爹隻要還沒昏頭,就一定會遵循嫡長正統。

他爹又不是通過靖難起兵奪位的,是正常繼位的,前頭的二伯、三伯被光幕預言會早於上皇而去——秦王二伯也確實已經薨了——這才有了他爹的得繼儲位。

畢竟如果按照那樣的順序,他爹就是皇子裡名正言順的第一繼承人!

就算是靖難,推翻了前頭的秩序,也要再立下一個鐵律來。

無數年的傳承下來,嫡長子繼承製被證明是保持繼承穩定、家國天下安穩的最好方法。

太平盛世,誰家不是嫡長子繼承皇位?

某朝倒是立嫡之後還要鍛煉其他皇子的能力,頗有立嫡還要立賢的架勢,結果卻鬨出了九龍奪嫡這一曆史上最出名的奪嫡事件。

這事不論,英明神武的唐太宗,在立嫡長子之後還給了嫡次子不切實際的妄想,於是乎,又造成了兩子相爭的慘劇。

就算太上皇不在上頭看著,天子都不會選擇嫡次子,更何況祁元詢的身後其實還有太上皇的支持呢?

如此一來,在二皇子妃遴選期間,四月十五大朝之時,又有人請立皇太子。

天子的口風終於鬆動:“眾卿之前所上的表,朕俱都看了。建儲是國之大事,朕不會私自決斷,自然也不會輕忽。隻是如今乃即位之初,朕有諸多大事要辦,卿等所請,還是姑且再緩一緩吧。”

這意味著什麼?

一同上表請立太子的時機到了啊!

能有哪一件大事,比國之儲副的確立還要更大的?

天子隻要能立太子,就是對臣民廣施恩澤了!

是以之後數日,朝堂各部、宗藩諸王、各地臣僚,俱有上書請立皇太子。

先是文武群臣以“皇太孫為聖嗣之長嫡,稟睿德之重華”為由請建太子;又有鄭王祁元詝、秦王祁元訓等上疏請立皇太子;此後文武群臣再次上疏,言“皇太孫以嫡以長,既明且仁,德緝熙孝,友兼至誠”,乃是儲君的不二人選。

如是者三,五月初一,天子終於下諭,立嫡長子為皇太子,並命禮部卜算好吉日上奏。

除此之外,又令一旬之後,開始宗室考封,其中準備,仍是禮部要做。

文武百官自是歡喜,對於他們來說,能說動天子立儲,實在是做了一件於國有利的大好事,心中甚是歡喜。

乾聖帝退朝後,沒回乾清宮,而是徑直去了坤寧宮。

皇後沒在立著皇後鳳座的正堂等他,而是在偏殿一間鋪滿了地毯的房間裡。

天子與皇後日常相處,一如從前在王府的時候,並沒有那麼多繁複禮儀。

房間裡,皇長孫祁允昭正在裡頭歡騰地爬著,間或站起來,顫巍巍地走向自己的玩具,拿到了,才又一個屁股墩坐下來。

皇後看著孫子玩耍,邊上還有宮女伺候著。

天子要和皇後說話,跟在他身後的內監們早立到外頭去了,宮女們也都退離了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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