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子從容回京,南京宮中,自然又是典儀迎接,後宮女眷歡欣不提。
且他回的正好,恰能趕上三月初的皇後千秋。
回來的時候,祁元詢多少帶了點各地尤其是北京的特產土儀。
皇後久居內苑,身份雖然尊榮,但要說對外界沒有好奇,不想出去逛逛是不可能的。
從前在北京為王妃,出行再怎麼不方便,也多少是有的。如今貴為皇後,反倒不如從前輕鬆了。
帶回北京一些常見的小玩意兒和土儀,並送上太子妃準備的千秋節賀儀,但祁元詢在千秋節那天瞧著,皇後好像更加喜歡她帶回來的這些東西。
天子和皇後在北京到底住了那麼多年,對那個地方感情深厚,這一點祁元詢也是能理解的。
拋開往來令人惱怒的朝鮮使者來看,他在北京住了那麼多天,這個地方到底是趙王舊藩,在隆福宮裡住著,有好些個地方也能引動他的情緒,更不用說天子和皇後了。
至於回來時光幕言及朝鮮事,沒幾日,大家便心照不宣地裝作看不到了。
反倒是光幕中所言的《圖說》,祁元詢很感興趣。
《圖說》者,內容簡短且多配圖畫,用於給小孩子開蒙啟智是最適宜不過了。
尤其是皇室子弟,嬌生慣養的趨勢愈發明顯起來,到那時怎麼教人,便是老師要考慮的問題了。
倒不是祁元詢多嘴,隻是授業的老師,倒也不是沒有不會好好教書、能將一個深厚的道理很淺顯地講明白的好老師在——畢竟用故事將道理,將所述之意寓於言中,這是儒家老祖宗時代便有的基本技能了——可是還有一些大儒,就是愛掉書袋,仿佛不將佶屈聱牙的文字用同樣晦澀難懂的意思說出來,便不足以顯露他們的水平。
公允地說,祁元詢的二弟漢王,以及堂弟昭德郡侯等人從前厭學,是有道理的。
彼輩本就不好學習,師長傳授課業的時候又學得一知半解,又兼天潢貴胄,無甚壓力,最後自然是無心向學了。
宗室繼承法度修改後,諸王王子多有奮起——實在不是這塊料的,短時間內,為了名位也稍有振作——可是漢王心在大位,儲君名分定下,心態失衡,終於在文學課業上更加不堪了。
漢王如此,祁元詢這個皇太子要去說他什麼?能說什麼?
倒是《圖說》,給小孩子看的書,到時候他做好了,因是皇太子所作,免不了送呈天子麵前,天子要如何使用,他也不去多管,他自家的孩子,卻是要管好的。
天子與中宮少年相識,彼此之間情深意篤,後宮未見新人。
但是,這並不代表著天子後宮隻有皇後一人。
縱然那些女子如同擺設,天子從前在藩邸的時候,就是有側妃的。
皇後對此一向很大度——畢竟天子不好美色,納進這些側妃也是另有目的的——到了天子要給兒子們安排的時候,她也隻是先征求兒子的意見,不主動給人,但也不會橫加阻攔。
祁元詢回宮未久,天子便給了他一個消息。
朝鮮世子李芳遠監國,請奏大周,並願兩國修睦,又重申了其父以及當年高麗時代的國策,便是以小事大,願意子孫後代永遠尊奉大周。
什麼最能表達誠意呢?
在兩國未曾交戰的情況下,便是上貢了。
朝鮮從前被充作前朝東胡人的牧場,其國在當時有原朝統轄之地裡頂尖的馬場,養著的都是難得的良駒神駿。
宣武年間開始,高麗進貢的首要貢物,不是他們早已為天下稱的人參,而是馬匹。
一匹匹良駒入周,大周仿佛要將彼國的良駒掏乾淨才罷休。
良駒、人參,都是從前已有定數的貢品,此番追加也就罷了,除此之外,天子還讓朝鮮擇官宦之家的美貌處子為貢女,送入宮中。
前朝原廷不乏來自高麗的貢女,宣武帝一統天下後,接收的末帝後宮,胡人、高麗女子為數不少。
宣武帝本人雖不吝於寵幸這些女子,以安撫部分降部勢力,但之後在高麗進貢時,從未讓他們貢女入京。
隻是後期朝鮮事大周甚恭,彼此之間的關係,又不是三言兩語能道儘的,便想要再仿前朝,令皇族、宗室與朝鮮李氏聯姻。
朝鮮前身高麗,不知有多少王後出身東胡宗室貴女,彼已深知其中利害,自然不願輕易相信宣武帝意欲兒女婚姻的說法。
旁的不說,秦王妃王氏不就是前車之鑒嗎?
宣武帝本人固然不在意胡漢之分,然而聯姻便要以正妻之位許之,他的兒孫可會不在意?
乾聖帝本身不是個好美色的,皇後在位,夫妻二人琴瑟和諧,哪裡會在意貢女的事情?
隻是如今,朝鮮與大周前陣子的議地已經議出了火氣,就算如今世子上位,朝鮮服軟了,想要修睦關係,可不是簡簡單單服軟能做到的。
送來朝鮮國中貴女,隻是其中的一項罷了。
旁的且往後稍,這朝鮮貢女一項,祁元詢便受到直接的影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