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九十八章 變化(2 / 2)

寶船上的人,有士兵、有指揮、有內侍,這些人在民間生活的經驗都比他長。

紀王還記得,這些人當初還感慨過,這些地方的路,已經比他們的家鄉好得多了。

除了因戰敗或家族獲罪被充入宮中的罪人之後,宮中其餘的內侍,有許多都是家中生計艱難,沒有辦法,才入宮的。

甚至於,入宮成為內侍,相比於他們在家鄉那種貧窮的生活,已經是非常有福氣的一件事了。

一個地方好不好,就算是見不著人,也能從這個地方的環境上看出來。

要是交通順暢,路修得好,這個地方就是再窮也不會窮到哪裡去。

反倒是那些窮山惡水、交通不便的地方,更容易出“刁民”,沒辦法,本身環境就不好,交通更不好,那就是再努力,也好不到哪裡去。

紀王這兩個月走過的地方,竟然都是極為平整,堪比官道的地方。

富庶的地方,還會用青石板鋪滿地麵。

紀王發現這個問題了之後,雖然出身不如皇家高貴,但同樣是官宦之家的紀王妃,又是一通感慨。

“父皇聖明啊,我在家鄉還沒怎麼覺著,跟著殿下出來走一走,才曉得父皇行的是何等的仁政啊!”

“誒?這些地方的路難不成都是父皇下令要修的?各地都要修路,朝廷要征發多少的雜役啊?”

“殿下想錯了。這些地方的路都堪與京畿之地相比,確實是有賴於父皇的仁政,隻不過呢,不是朝廷征的人,是各地的商賈出的錢。”

紀王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你說是朝廷或者地方上的鄉老,甚至百姓集錢修建的也就罷了,商賈出資?投機倒把、不事生產之輩,也會行此善事?難不成,父皇一旨令下,此輩便都變成忠君愛國之人了?”

不是紀王看不起他爹,實在是商人在世人心中的名聲實在不好。

士農工商,商為最末,高皇帝曾為天下百姓設籍彆類,唯有商人未有正式戶籍,以至於紀王在船上聽來的那些說法裡,至今為止,商人們還是附籍行事,也就是朝廷登記的戶彆裡,這些人可能是匠戶或者軍籍之類,但實際上,卻都是行商。

大周開國至今,都是盛世,未曾有需要商人們出錢出力的時候。

不到這種危難時刻,皇帝不下聖旨承認商人們的正式地位,不讓他們捐錢捐粟為國效力、換取朝廷表彰或扶持,那商人們怎麼會傻到往自己身上割肉?

“殿下想到哪裡去了。父皇的聖旨隻是允大商之家捐錢修路,助益民生,以此來確定民籍罷了。本朝未曾禁止商人子弟參與科舉,隻是這些商人,行走各處,蹤跡不定,越是大商,他們家的子弟,越是容易被指斥為冒籍。”

“你這也知道?我都還是聽船上的張指揮說起過他家鄉有出過這類事,才知道的呢。而且,若隻是商人捐錢,也不至於咱們走的這些地方都是修好的路。有點本錢的商人,哪個不是在家鄉廣買田地,說自己是良民農戶的,他們家的後人沒有被指冒籍之憂,又怎麼如此好心?”

“父皇聖明,早已下令了,富者連田阡陌這樣的事,早已是不可能了。”

紀王一聽,頗覺驚奇。

他之前與紀王妃交談,從不往這樣重要的事情方麵說,竟到現在才發現,自家王妃還是個對政治極為關注,甚至對此相當敏銳的奇女子。

不過轉念一想,他家王妃雖然生性文靜,但祖父曾經是皇祖父燕山護衛的副千戶,父親也子承父業,甚至青出於藍,任指揮使,乃是諸王王妃自低品官員之女中擇選後,少有的出身較高者。

有這樣的見識,也不算稀罕事。

驚訝完了之後,紀王便將注意力投注到王妃與他說的那一樁,天下下令不準臣僚、商戶、富戶廣蓄田產之事。

本朝對文人一貫是有優待的,天子便以文臣免稅後,常有舉業來投之人,以致天下稅收益少,規定了文人士子以及朝中官員的免稅田畝之限額。

同時,又以商人憑借財富在各地大量積蓄田畝,充作農戶為由,限製了商人在地方上買田的額度。

簡而言之,無論是文人還是商人,現在都不能大量兼並田產,違背之人,被視為觸犯律法,將被嚴懲,甚至於,比一般的案件懲罰更為嚴酷。

有意思的是,天子景熙帝未曾規定中原之外地方的田產如何。

甚至於,對處於漢王控製下的安西、化為交趾的原安南,現在都是鼓勵國人去往開拓的。

中原之外的這幾處大周藩國或新並行省,隻要是百姓自行開拓而非官府已著人開拓完成的田地,不管多少,官府都給予承認,甚至於大量開拓的,官府還會給予補貼。

國內商人們不可多買田地,但一個地方的地總是有限的。

若是商人想讓自己的子嗣在此地直接科舉——畢竟不同地方的科舉名額是不同的——又沒有田畝,不能以農戶籍貫入考,但他又確實本是此地或附近之人,或長居於此,便可出資為本地修路,或行其他有益公共民生之善事,為自己的子嗣“買”得名額。

當然,這隻是各地的路況變化得如此之大的其中一個原因罷了。

官府每年農閒之時,也會安排百姓來完成這些任務。

自數千年前有徭役開始,官府便會征集丁壯完成徭役,傳到大周這個時代,還是沒發生特彆的變動,除卻從軍戍邊等非日常的,修築地方上的土木工程、造橋修路、治理河渠、轉輸漕穀等等,皆屬於常見的徭役的範圍。

具體細化到什麼程度,每個地方都有每個地方的不同,但是有一點是同一點——這種徭役,是官方征發,是不會給百姓錢財的。

同從軍的時候要征丁一樣,這樣的徭役,除非官宦之家或者有功名在身可以免除之人,其他人家都是要出人丁完成的,屬於官府的強製性攤牌。

景熙帝登基後,便給各地按照一定的數額發下了使用資金,百姓在完成徭役之時,每日還能收獲工錢,絕對不會比日常農忙在自家忙活的收成低,這讓地方百姓的踴躍性高了不少。

也有不自覺要往這筆錢上伸手的——畢竟和高皇帝與太上皇相比,今上景熙帝一直以來都是一個父輩看好的繼承人的形象,屬於寬仁之君——然後,這些人雖不至於落到高皇帝時期,貪瀆之輩儘皆剝&皮&充&草的下場,但也都丟了烏紗,罰沒了家財。

紀王這位天潢貴胄沒在民間生活,又跟在寶船在外頭漂泊了幾年,這才不知道,如今大周百姓,無不感念天子之恩德,又有陛下派往地方的官員宣揚政策,如今在民間,士子們無不將當今視為堯舜在世。

王妃的話,紀王是相信的。

他們在路上走了兩個月,早已離開了京畿以及兩京之間的繁華之地,但是一路上,使用朝廷發行的金、銀幣的尋常百姓,竟是為數不少。

要知道,他在寶船上曆練,也是見識過彆國的民生,又借船上的將士們嘴,了解過本國民情的。

大周的銅錢在彆國都是硬通貨,縱然是一些盛產金銀的番邦,也對大周銅錢來者不拒。

甚至於,有些盛產金銀的番國,他們的百姓,使用金銀的頻率小到紀王難以相信的地步,原始到以物易物的形式他都見過許多次。

大周內部的財貨流通倒是很簡便,隻不過從前未曾漸止寶鈔的時候,百姓們也是寧願使用銅錢、非製式的金銀甚至以物易物,也不願一直用寶鈔的。

反觀現在,用金、銀幣的百姓愈發多了,甚至使用寶鈔的時候,百姓也不會對寶鈔的價格進行折價估計,而是以寶鈔上記載的原價進行買賣了。

不是他寒磣自家高皇帝,要知道,寶船上的有些將士,對從前朝廷賞賜財物,一部分以寶鈔作抵的方式可是有怨言很久了。

即便是嶄新的寶鈔,發下來,不是在兩京之地、皇帝的眼皮底下,購買力總是要打個折扣的。

要說景熙帝為君,為百姓做了許多實事,改變了大周許多,原本對此感觸不大的紀王,現在也深深地感受到了。

也正是因為他在這些變化發生的時候都不在國內,才會對這樣的變化更驚訝。

大周的現狀,與寶船上他從彆人那裡聽來的民間情狀全然是不同的。

他給他爹帶回來的可以廣泛播種、耐寒耐旱的良種,以及其他的作物種子,都是錦上添花,以他爹現在的能耐,光幕說他的廟號是“仁宗”、後人奉為堪比堯舜之君,是名副其實的。

紀王突然心疼起自家的皇太子大哥來。

有皇爺爺這麼一位開疆拓土之君、父皇這麼一位改善民生、廣施恩澤之仁君珠玉在前,甚至還有自己這個找到良種的弟弟,大哥就算隻是按部就班,亦或是庸庸碌碌,都能在史書上留下不錯的名聲來,指不定還能借父祖的遺澤再創個盛世出來。

隻不過這個盛世的含金量,一大半得落到皇祖父、父皇的身上去了,大哥再努力,再起眼,好像也超不過父祖了啊!

唉,不過,算了,誰讓父皇是光幕預定的皇帝呢!

那些番邦之人都是怎麼說的來著?

光幕乃是上天之啟示。

光幕都有過預言了,那父皇做皇帝,也是上天預定的。

有這樣的皇帝,有這樣的父皇,是天下和他們的幸事才是啊!:,,.,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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