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世紀巨輪20(1 / 2)

敖白願意表演這首歌, 不僅僅是因為這首歌的難度不大。擅長作曲的她的確不是唱歌的料,但是勝在感情表達豐富以及聲音出色。台下的觀眾隨著這首歡快明亮的歌曲搖擺, 而敖白的目光卻一直定格在一旁的弗朗西斯科·歐圖拉先生身上,仿佛這首歌,是為他一人而唱。

除了一直關注敖白本身情緒的人,幾乎沒有人能察覺到她的異常, 因為那位歐圖拉先生和娃娃歐瑞的其他人, 都站在台下靠近觀眾區的前排位置。此刻,弗朗西斯科一直低著腦袋, 不敢與敖白產生任何眼神交彙。明明敖白的眼神沒有帶著鄙視、嘲諷、輕蔑、指責等任何負麵情緒, 相反她隻是這樣靜靜地注視著他, 弗朗西斯科依然覺得這落在他身上的眼神, 猶如針紮。

離泰坦尼克號沉默已經快要過去一年了, 在這一年裡, 弗朗西斯科一直都在自責, 每到深夜,夜深人靜,他閉上眼時,那些災難畫麵依然浮現在他的眼前。他將自己一同走出家鄉闖蕩的同伴們拋棄在冰冷的海水中,他害怕,他恐懼著冒險,他知道, 本該死的人其實是他。

也許這就是報應, 在美國如此廣闊的土地上, 他居然在這裡碰上了那個威廉姆斯,也許這就是上帝給他的懲罰,他派他過來提醒他自己到底有多麼冷血自私,對方的音樂又將他帶回了當初和迪亞哥幾人四處流浪的日子,弗朗西斯科知道,他永遠都得不到寬恕了。

——“奧萊拉,如果你不在這裡,哪裡是我家。”

他已經迷失了,他已經失去了奧萊拉,失去了迪亞哥,失去了洛佩斯,他在流浪,他永遠沒有家。想到這裡,弗朗西斯科早已淚流滿麵,以前的快樂都是現在的諷刺,他抬起頭,看著台上彈著吉他的威廉姆斯,幾乎是歇斯底裡地喊出了後麵一句歌詞。

——“奧萊拉,如果我迷失方向,請帶我回家!”

那一刻,吉他聲和麥克風裡的歌聲戛然而止,隻剩下人群的歡呼。熱鬨的觀眾們對於弗朗西斯科而言就如同被海水隔絕的另一維度,他的耳旁沒有他們的聲音,隻剩那歌聲,當初他和迪亞哥以及洛佩斯共同高歌的歌聲。

他看見站在台上抱著吉他的男孩蹲下來,微微抿起唇,朝他伸出了手。

他感覺身後有人推了他一把。

他握上了那隻手,手的主人用力,將他拉上了台。

那個將他推了一把的人拿了一把吉他,遞給了他,是那個唱起歌來張狂恣意仿佛能擁抱世界的紅發小子。

當敖白和弗朗西斯科一起演奏的下半段結束時,整個大廳都陷入了熱鬨與瘋狂之中。歐瑞娃娃和西部小子的演出結束,但那群人似乎還未儘興似的留了下來,買幾杯酒,繼續狂歡。敖白和布萊恩則留在後台,繼續和約瑟夫寒暄幾句,並且向他提出了合作意向。

她認為如果他們兩個樂隊能夠合作出一張唱片,那絕對能大賣。以及,如果歐瑞娃娃沒有找到合適的唱片公司的話,她的布隆謝可以代勞作為歐瑞娃娃的唱片在西部的全權代理商。也直到這個時候,約瑟夫才驚覺,敖白不僅僅是個鼓手和作曲家,還是一個能發行唱片培養藝人的大老板。

隻是這事事關重大,一時半會兒他們也不能在後台全部決定,而且他也得和另一位領隊商量此事。於是,約瑟夫便和敖白約著明天在他的辦公室裡繼續詳談此事,到時候,樂隊的經紀人也會在場。

敖白也不指望自己有那麼大的本事能在後台隨隨便便就能談好一樁生意,於是她和對方約好時間後便準備回酒店休息,卻不想弗朗西斯科將敖白攔了下來。布萊恩見此很識趣地抓了抓臉,對敖白說:“那什麼,我剛才和詹姆斯那個小號手約著要喝一杯,你們先聊,我去去就回。”

這小子看起來大大咧咧其實挺心細。敖白朝他揮揮手,然後看向弗朗西斯科,還沒說什麼,對方就主動提議要請敖白喝一杯。敖白也知道他心情複雜一直懷有愧疚感,便歎了口氣,點點頭。

可是弗朗西斯科喝了一杯似乎覺得還不夠,又叫了第二杯,接著是第三杯,第四杯……敖白這一杯還沒喝完,他就已經灌了五六杯。敖白有些無奈,她總不能一直和他聊音樂讓他一直逃避不切入主題吧,於是,在他拿起新的一杯的時候,她輕聲問了一句:“你最近還好嗎?”

結果這一問,不知道是戳到了弗朗西斯科的哪根筋,他直接扶著額頭痛哭起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向敖白哭訴著自己有罪,又一遍又一遍地道歉,從他那因為喝上了頭而有些口齒不清的自責中,敖白總算聽明白他當初到底做了些什麼。

在災難發生的那一刻,他和其他兩人走散了,後來他找到了洛佩斯,他被困在了地下一層上不來,那時候水已經漫上了弗朗西斯科的腰部,他因為恐懼便告訴洛佩斯他去找人幫忙,他也對自己反複說自己是去找人幫忙的,自己會回來救洛佩斯的,仿佛這樣就能掩飾自己心底那個陰暗的想法。

他也確實拉住很多人尋求幫助,但是那個時候彆人都自顧不暇,哪有時間去理會他。後來他擠到了前排,在一艘救生艇上看見了四處焦急張望的迪亞哥。

那一刻,他做出了一個讓他至今後悔的決定。

他衝過去告訴迪亞哥,洛佩斯需要幫助。然後,在迪亞哥匆忙跳下船的時候,看著空出來的位置,他沒有選擇跟上迪亞哥,他自己披著毯子,遮住臉,坐了上去。

救生艇被放了下去,弗朗西斯科和自己的兩個好友永彆。

“威廉姆斯先生,你打我吧,你罵我吧,我已經承受不了了,每天我照著鏡子,我看到的不是我自己,是一個殺人凶手,一個叛徒,是被我害死的迪亞哥和洛佩斯!”弗朗西斯科痛哭著。

一直低垂著眼看著自己手裡的酒杯,保持沉默的敖白聽完,無聲地歎了口氣,將杯子裡還剩一點的琴酒一飲而儘,然後用空杯子敲了敲桌子,示意酒保過來再給他倆一人來一杯,才對弗朗西斯科說:“然後呢?”

“什麼?”弗朗西斯科通紅著眼看著臉上甚至連該有的氣憤和鄙夷都沒有的敖白。

“我問你,我將你痛揍了一頓,一邊打還一邊問候你和你全家之後,再怎麼辦?你想清楚了嗎?如果你真知道你要做什麼,那好啊,我現在就可以將你打得連你親爹親媽都認不出你今年貴庚。”

弗朗西斯科沉默了,這時候,酒保將敖白要的兩杯酒放在了她麵前,她伸出手,將其中一杯放在弗朗西斯科麵前,另一杯自己拿在手中:“你知道嗎?其實在剛開始遇見你的時候,我心裡沒有厭惡和痛恨,反倒有一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現在,我想通了這是為什麼。”

“……為什麼?”弗朗西斯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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