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晚上十點,城市車流量減小，牧奇行車暢通無阻，以最快速度回到了位於舊城區家。
他歸家心情從未有過如此急切,也從未把這個僅住了兩年不到地方稱之為家,一直隻是視之為一個落腳之地。
將車迅速停進車位,牧奇鎖好車，走向單元樓,抬頭能夠看到11樓向南住戶正開著明亮燈,光暈帶著融融暖意。
牧奇停下腳步,竟生出了衝動,想要拍下這顆黑夜中最亮星。奈何他抬起手腕,手表並沒有拍照功能。
這是第二次,他意識到了手表不便利，上一次還是因為無法下載直播軟件。
他在樓道門口花壇邊站定。
臨近回家，他倒生出了些躊躇。
牧奇低頭看向自己左手握著塑料袋,裡麵裝著已經涼掉頂頂糕,鬆軟大米糯米粉中,裹著香甜紅糖，袋壁浮起一層淺淺水霧。
他在意阿圓,非常在意，直至今天,他才明白這一點。
幾小時前從療養院出來時,心思混亂,把答應給阿圓帶頂頂糕這件事全然拋到了腦後,驅車離開近二十公裡才想起來,當即返回郊區。
賣頂頂糕商販大多沒有固定門麵,基本是推一個小推車在路上吆喝。近來天氣寒冷,商販收班早，牧奇找了一路，都沒能找到冒著蒸汽頂頂糕攤位。
最後遇到一家已經收攤商販，好說歹說加了近幾倍錢，對方才答應重新生爐子給他做了一份。
雖說阿圓電話裡再三說自己不吃也沒關係，但既然是承諾過他，牧奇還是想要竭儘全力做到，不願意看到阿圓失望神色。
此時小區早已沒了散步人，牧奇把帽子口罩拿了下來，呼出了一口氣。
他自己心思，已經摸得清清楚楚，但阿圓是怎麼想，他一點底都沒有。
以阿圓現在對他依賴程度，他完全可以有無數手段，讓阿圓心甘情願地和自己在一起。阿圓那麼單純，甚至不會有任何察覺，還會掰著指頭數他對自己有多好。
但牧奇不願這樣，他就是個斤斤計較人，他待阿圓一顆心有多滾燙，便希望阿圓對他那份心能多炙熱，不願稀裡糊塗地混著過日子。
他在意阿圓，還在意阿圓在不在意他。
是不是心動那種在意。
想到這裡，牧奇扯了扯衣服領口，上了電梯。
行至1107室門前，牧奇正要輸密碼，家門忽然從內部被人給打開，阿圓腦袋冒出來，語氣欣喜又帶著小小埋怨：
“主人，為什麼現在才回來嘛。”
牧奇訝了片刻，“你怎麼知道我到家了。”
阿圓衝他眨了眨眼，因為紅繩可以準確定位。
牧奇怕外麵冷空氣竄到家裡，連忙站進去把門帶上，家裡沒有其他人，湯傑帆應該是直播結束後就回去了。
沙發上手機是阿圓，正在放著《甄嬛傳》，沒有來得及摁暫停，劇裡故事還在演繹。
看來阿圓剛才來開門動作是立刻起身。
所以阿圓一直在等他。
家裡有人在等他。
牧奇心瞬間被烘得暖洋洋，他把手裡塑料袋遞過去，“放到微波爐裡熱熱再吃，免得吃了夜裡不消化。”
阿圓卻沒有接過塑料袋，轉而仔細檢查他兩個手背，翻來翻去，“讓我看看，都沒有針眼。”忽地想到什麼，又急匆匆去撩他劉海：
“再讓我看看這裡，不會有什麼電擊痕跡吧！我看電視裡，有病人躺在床上，頭上還粘著電線，通著電，好嚇人……”
其實這些都是他查厭食症資料時候看到，因為許多厭食症往往和抑鬱症相伴而生，會給予一些藥物和電休克治療，當時光看到文字敘述都要把阿圓嚇壞了。
往常山裡下暴雨時候，每逢閃電，他都怕得瑟瑟發抖，生怕一個閃電劈下來引燃樹木，發生大火，所以對電這種自然界東西感到生來恐懼，也不能理解人類為什麼會用它來治療病痛。
白天聽到主人去了醫院，他自個兒慌亂想了許多，要不是帆哥攔著，他絕對會衝過去到主人身邊。
牧奇失笑，“沒有，今天隻是和醫生例行複診，簡單麵診。”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阿圓，後者堅持把他頭部檢查了一個遍，方才放心。
阿圓撅著小嘴不開心，“主人，我去哪裡都事先告訴了你，你卻趁阿圓睡著偷偷出門，你這樣是不對。”
牧奇揉了揉他卷發，“是，這次是我做不對，以後不會了。”
阿圓輕哼一聲，這才拿過他手上頂頂糕，放在鼻邊聞了聞，唇角彎彎地道了聲“真香呀”，蹬蹬蹬放到微波爐裡去加熱。
牧奇換好了睡衣，到客廳倒水。
阿圓捧著剛剛熱好頂頂糕，雙手碰到牧奇麵前，“主人先嘗一口。”
“我吃過……”牧奇下意識想要拒絕。
阿圓仰頭望著他，“可你沒吃過阿圓喂。”
牧奇瞳孔動了動，張開嘴，咬了一個小角。
阿圓嘻嘻一笑，把頂頂糕拿回來放到自己唇角，咬了一大口，“唔~好吃，紅糖好甜！”
牧奇很少吃碳水食物，極易長胖，抿了口白開水幫助咽下。
明明隻是咬了口大米糕，沒咬到紅糖，卻莫名覺得香甜。
阿圓也不到沙發上坐著，就這樣站在牧奇旁邊，香噴噴地吃著，見牧奇看過來，就眯著眼睛笑一下。
牧奇伸手撚掉阿圓嘴邊粘著一粒米糕，心裡柔軟一片，阿圓擔憂，阿圓放肆，阿圓生氣，在他眼裡都化作在意先兆。
他不想給阿圓有壓力，狀似閒聊，“阿圓，你現在正年輕，大好時光，有沒有想過談場戀愛？”
阿圓疑惑地歪頭，“戀愛？”
牧奇頷首，迅速組織了下語言，“嗯，就是和另外一個人朝夕相處，親密無間，跟掉到幸福窩裡一樣。”
“這樣啊。”阿圓恍然，“原來這個就是戀愛。”
牧奇手掌不由得握緊，“那阿圓，你想不想和我談……”
“不要。”阿圓嗷嗚吞下最後一口頂頂糕，兩頰塞得鼓鼓，“戀愛沒有好下場。”
牧奇怔了，忙問：“怎麼就沒有好下場了？”
阿圓一臉悲憤，“甄嬛和雍正帝談戀愛，雍正帝卻是個渣男，那麼多老婆，還把甄嬛當替身，把甄嬛爸爸都捉到大牢裡關著了。後來甄嬛又和果郡王談戀愛，嗚嗚……果郡王那麼好人，卻被雍正帝賜了一杯酒毒死了，多慘呐，戀愛不好，每天吃吃喝喝，開心賺錢，然後再吃吃喝喝不是更好麼？”
牧奇：“……”
電視劇害人。
牧奇試圖挽救少年戀愛觀，“這個，不能以偏概全，你再看看彆電視劇，會發現還是有很多戀愛佳話……”
阿圓又想到《甄嬛傳》裡其他妃嬪悲慘結局，臉上浮起不符合他稚氣臉龐滄桑，“主人，彆說了，我已經看破了紅塵。”
牧奇沒想到自己情路上阻礙竟是一部古裝虐劇，揉了揉頭疼額角，尋思要怎麼繼續勸導。
阿圓不以為然，“而且不用非要談戀愛才能掉到幸福窩裡呀，我現在每天和主人在一起，就感覺很幸福，已經很幸福了。”
這句話發自肺腑，現在每天吃了睡，睡了玩，玩了吃，快活得不行。
契約也沒出來害人參，又變出什麼綠色頭之類嚇人。
解除契約這事在他心裡忽然也沒那麼急了，有時候心急反而會有反效果，最近和主人關係親近了許多，他覺得也是一種進步了。
牧奇頓了下，眼底劃過一絲希冀，緩緩道出：“那你，想不想和我，稍稍改變一下關係。”
阿圓嘴裡嘟囔著，“改變關係……”隨即雙目微微發亮，“改變關係，真？”
牧奇心跳陡然加快，麵上仍在拿喬，“對，你說說看，我今天心情還算不錯，說不定會答應你。”
阿圓歡呼一聲，激動地揮手，“讓我翻身當主人嗎？”
牧奇：“……”
他簡直就是在對牛彈琴。
牧奇麵無表情，轉身就走，阿圓衝他背後小聲叨叨，“嘁，是不是玩不起。”
牧奇挑了挑眉，進了主臥。
阿圓跑到洗手間看了眼熱水器顯示，“主人，水我已經提前幫你燒好了，可以洗澡了哦。”
說完拿起沙發上手機，優哉遊哉進了次臥，抽了一大團紙巾擱在枕頭邊上，繼續剜自己心追劇。
牧奇衝了個熱水澡，短暫緩解了剛才心中鬱結。
從洗手間出來，路過次臥，發現阿圓正肆無忌憚地躺在床上看劇，旁邊堆著不少零食包裝袋，還有一團團擦過淚水餐巾紙。
覺得虐為什麼還要繼續追劇，牧奇不明白。
他走進阿圓房間，從阿圓衣櫃裡拿出了雙小熊珊瑚絨長襪，“不是讓你不要在家光腳，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