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瑆狐疑地看向明玉：“你……真的都看得懂嗎？”
明玉把小身子挺得直直的,頭昂得高高的，說話的聲音都大了許多：“當然是真的，比珍珠還真！”雖然她不懂西班牙語,但是永瑆更不懂啊。以她的聰明機智，應該隨隨便便地就能夠……糊弄過去的吧？
喂,你這樣子很有虛張聲勢的嫌疑哦。
永瑆的嘴角浮現一個微不可見的弧度。
接下來的小半個時辰，明玉費儘費力地編著稀奇古怪的題目,被一群人捧在掌心寵大的她，根本就不知這個時代的世事,全然不知道她已經露出了許多馬腳。
永瑆最開始還質疑了幾句,被明玉毫不客氣地頂了回去：“上頭就是這麼寫的,不相信我的話，你彆讓我教你呀！”
理直氣壯得很呢。
好吧，後頭再出現類似的情況,永瑆乾脆都隻作不知。反正，題目到底是什麼，其實並不重要。
他想要的，是解題的思維和運算的方法。而那些題目,不過是一個承載罷了,合不合乎常理，又有什麼關係呢？
不過，小姑娘似乎快要編不下去了呢。
永瑆微微一笑,放過了她：“明玉,我覺得這書上所寫,與王師傅所出之題並沒有本質的差彆。不如我們直接來看王師傅的題吧？”
明玉大大地鬆了一口氣，開開心心地闔上手中的書，像丟燙手山芋一般迅速地放到了書案的角落,說道：“好啊好啊。”
那可就輕鬆多了。
明玉講著，算著；永瑆聽著，看著。小小的男孩子和女孩子，挨著坐著，兩顆腦袋湊到一起，場麵初看起來，十分地溫馨和諧。
隻是，兩人很快就鬨起了矛盾。
“十一阿哥，你有沒有覺得用阿拉伯數字記賬，比起用文字要方便得多？要是推廣開來，不知道可以省多少事呢。”明玉說道。
她實是覺得遺憾。明明早在康熙時期，好些西方的科技和文化就已經傳了過來，康熙皇帝對此還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可惜，也隻是停留在興趣上。
要是能早早地取其精華，化為己用，或許華夏大地就不會遭遇後來的那百年浩劫了吧？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或許這阿拉伯數字和西方的算學就是一個契機，就是一個良好的開端呢。明玉興奮地想道。
隻是，永瑆對她的提議，卻是嗤之以鼻：“我大清泱泱大國，何必用那些西蠻之地的奇淫技巧？”
“就比如這阿拉伯數字，用起來好似是方便了些，但並不省事。你看，很輕易地就被篡改了，安全性何在？若是推廣開來，怎麼防得住有心人的手腳？到時候賬目不清，不知要引起多少禍端！”
永瑆一邊說著，一邊在數字一上添了一筆，變成了七。數字三左邊勾了兩勾，變成了八。
明玉反駁道：“可是你也不能否認阿拉伯數字的方便之處呀。任何事物都有兩麵性，既有缺點也有優點。有不足的地方，想辦法改進不就行了？”
“還有啊，我朝縱是地大物博，曆史文化源遠流長，遠非西洋諸國可比。但這並不意味著它們沒有可取之處啊。”
“‘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尺有所短，寸有所長’。我們應該放眼看世界，然後就會發現，這個世界變化的速度超乎我們的想象！”
明玉的語氣格外認真，神情也很是嚴肅。與她平日一貫咋咋呼呼活潑愛鬨的模樣判若兩人。
永瑆看得一時有些發怔。不過，他還是沒有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他鋪開一張大大的宣紙，拿過毛筆，在上頭寫了一串符號。
這些符號，明玉是看到過的。就是永瑆在那本藍皮本子上記賬所用的特殊符號。十阿哥以為是信筆塗鴉，明玉卻是敏感地察覺到，或許這些符號與阿拉伯數字有著同樣的作用。
果不其然，永瑆在這串符號下頭，又依次寫上了阿拉伯數字。
然後，他微微一笑，長篇大論道：“明玉，你說這麼多，不就是覺得這些阿拉伯數字好用嗎？那你看我自創的用來記賬的數字如何？雖比阿拉伯數字略微複雜一些，可也免了被篡改之憂。”
“西蠻之物也就是看個新鮮，又不是不可替代的。我大清能人輩出，所做之事，所創之物，哪樣不比他們強！何需崇仰他們的東西？”
“就比如你喜歡的拉洋片，哪比得上我們漢朝就有的皮影戲？又比如你覺得好用的鵝毛筆，筆頭太過堅硬，很容易就把宣紙弄壞，寫出來的字也少了靈動飄逸之感，哪比得上我們的毛筆？”
“又比如西洋的昵子、絨布，空有其表，一點都不結實耐用，價格還那麼貴，根本就是浪費錢。哪裡比得上我們大清的青布，老百姓買了，老大穿了老二穿，老二穿了老三穿，還是磨不破，那才是真正符合民生、適用於萬民的好物！”
咦，後頭好像混進了什麼奇怪的東西？在明玉的腦中如靈光一閃而過，卻沒來得及抓住。
永瑆還待再說，明玉已經生氣了：“既然你這麼厲害，還讓我教你阿拉伯數字和西洋的運算方式乾嗎？你耍我啊。”
實在是氣死她了！混蛋十一阿哥！
永瑆說道：“我隻是讓你教我，我好了解一二，又沒說我要用。不過是想著，要是以後用此法的人多起來，我懂得了，也就不會被他們的虛張聲勢給忽悠了去。”
“至於我嘛，我反正還是用我自己的那一套，安全實用，除了我之外，沒人能看得懂。”
好吧，決定了，我討厭你，非常非常討厭你！明玉腹誹。
她氣鼓鼓道：“誰說除了你之外，沒人能看得懂？比如我，我就能看得懂！”他是忘了他已經把自創的那套符號和阿拉伯數字的對應關係告訴她了嗎？
永瑆笑道：“你？我不擔心。”不過就是看懂數字罷了。至於其他，以她的水平，還早著呢。
明玉想起他那本藍皮本子寫著的如天書般的內容，頓時一陣泄氣。她還真看不懂。
於是，她更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