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搖(1 / 2)

這一日,六阿哥在養心殿外巧遇了四阿哥。

“四……履郡王。”六阿哥本想叫四哥的,但想到四阿哥數年前就已經出繼給履親王永祹為嗣孫之事,就猶豫了。

細論起來,四阿哥不再是六阿哥的兄長,而是遠房堂兄。因而六阿哥略作思慮,那聲“四哥”就沒能喊出口。

去年履親王薨逝,四阿哥降等襲爵成了履郡王。所以六阿哥中規中矩地稱呼他為“履郡王”。

四阿哥笑道:“六弟怎麼這麼叫我?我聽著怪怪的。不過是襲了個爵,難道你我就不再是兄弟了?”

重點不是襲了爵,而是你已經過繼出去了啊。六阿哥不過十餘歲的年紀,又向來單純,尚不大會掩飾臉上的心思。

四阿哥當然看出來了,笑著執起了他的手:“不論我是什麼身份,不論我住在哪裡,我都是你的四哥,你也一直是我的六弟。”

“我今日正好有暇,六弟若是得閒的話,不如我們坐下來好好敘敘舊?說起來我們兄弟也有好段時間沒見了。”

六阿哥點了點頭:“好的,四……哥。”這一聲四哥,他喊得心緒萬千,極為複雜。

四阿哥挑了一處湖心亭,四處環水,一覽無疑,方便說話,不用擔心被不相乾的人聽了去。

六阿哥問道:“四哥,你今日進宮來,所為何事?”

四阿哥有些奇怪地看了看他,用極為輕鬆的語調說道:“沒什麼事,就是掛念皇阿瑪的龍體了,進宮來向皇阿瑪請安。”

六阿哥微微動了動嘴唇,沒有說話。四阿哥既是讓他叫他“四哥”,那他叫皇阿瑪一聲“皇阿瑪”,似乎也是理所當然的?

所以,四哥這個過繼,豈不是跟沒有過繼一樣?

六阿哥的聲音有些飄忽:“四哥,你一般時隔多久進宮給皇阿瑪請安?”

四阿哥說道:“少則三五日,多則十來日吧。”

三五日,十來日?就是在宮裡頭,他們這些皇阿哥們也不是能每日能見到皇阿瑪的,能隔個數日見上一見,就算好的了。有些不受寵的,甚至一兩個月都未能得見的,也是有的。

六阿哥繼續雲裡霧裡:“那皇阿瑪對你如何?”

四阿哥笑道,神情十分愉悅:“皇阿瑪是個仁善心慈的,每次看到我都和顏悅色,很是關心我在宮外過得怎樣。”

“大概皇阿瑪年歲漸長,人也越來越和氣了吧。”

不,皇阿瑪麵對我們的時候,仍是那麼地威嚴!

所以,這是遠香近臭?因為四哥住到了宮外,所以皇阿瑪關心他,跟他那麼和煦地說話?

再看四哥的精神抖擻,如沐春風的狀態,顯而易見地,他過得很好。

能不好嗎?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四哥就做了郡王,這個郡王還是穩穩當當,完全不被皇阿瑪、皇額娘和各位母妃、各位兄弟以及他們身後的勢力所忌憚的。

隻因為四哥過繼了出去,成了履親王的後代,成了宗室,不再是皇阿哥。所以,四哥失了爭儲的資格!

爭儲?隻是這個資格,對絕大多數皇阿哥來說,又有什麼用?

六阿哥心神動搖。他有那麼個拎不清的母妃,這個所謂的爭儲資格,對他來說不異於一把不知道貼著肉放置的利劍,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傷及自身。

還不如,早早割舍了去!

就像四哥一樣,逍遙快活,不是樂哉?

四阿哥觀察著六阿哥的神情,眸光微閃。他似無意地不斷提及他如今的大好日子,深為感慨他的母妃淑嘉皇貴妃的慈母之心。

“六弟,我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我過繼給父王,實非皇阿瑪感念父王年老無嗣,特意施恩。而是母妃臨逝之前放不下心,特意為我做的打算。”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我資質愚鈍,又沒什麼根基,白占了實質上的皇長子名頭,實是大患。母妃為保我平安,故此向皇阿瑪自請將我過繼。”四阿哥言辭極為懇切。

六阿哥大驚:“原是如此?”這事他還是第一次聽說。

四阿哥咳了咳,顧左右而言他:“方才風大,我說過的話,六弟聽過就算了。時候不早了,我該走了。”

“六弟,四哥再最後勸你一句,有些事情,還是早作打算的好。”

六阿哥起身道:“四哥慢走。”

心底,卻是起了驚濤駭浪!

淑嘉皇貴妃,那才是真正為孩子考慮的慈母!

而他的母妃純貴妃,他本以為也是慈母,可是細想起來,他們兄弟幾個,有哪個落得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