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贄垂下手,把洗手時卷起來的袖子解了下來,清水沿著指尖滴在地上。
“沒事,走吧。”
手臂上的抓痕比臉上的嚴重多了,m一道豎一道,還沒來得及結好痂,看上去有點嚇人。
周齊沒動,傅明贄要往洗手間外走,他給用肩膀攔住了:“到底怎麼回事?”
傅明贄神色淡淡:“不小心劃的,沒什麼事。”
拉倒吧。
什麼樣的傻x能把自己劃成這樣?有自殘傾向?
但傅明贄不想讓他管,周齊也沒辦法,皺著眉把傅明贄手抬了起來,把袖子挽上去看了看:“去買點創可貼貼上吧。”
傅明贄垂著眼沒說話,從周齊手裡抽出了胳膊,固執地重新把袖子放下去了。
周齊已經習慣年級第一這副德性了,他不是特彆喜歡管閒事,隻是傅明贄人還不錯,又指導他作業又給他講卷子,所以他不是很想看見年級第一這個好學生挨人欺負。
“你要是真遇見什麼麻煩,彆憋著不說,聽見沒有?”
傅明贄“嗯”了聲,他似乎對於繼續談論這件事很抵觸,說:“我先出去了。”
周齊剛點了下頭,聽見幾聲震動響:“你手機?我手機在圖書館桌子上。”他看見傅明贄眉心蹙了下,“對了,你待會兒把你手機號碼給我。”
的確是傅明贄手機,周齊瞥見來電顯示是陌生號碼。
他站了好一會兒,卻隻看見傅明贄拿著手機站著不動,也不接電話也不掛掉,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等到周齊問:“你怎麼不接?”
“你可以出去一下嗎?”傅明贄才說。
要他出去,誰打的?
陌生號碼……通訊錄裡沒有的號碼傅明贄還能記住是誰?
周齊點點頭:“行,我回座位上等你。”
他推門出去,同一刻傅明贄正好接通了電話,在關門的瞬間,安靜得隻有排風係統的細微聲響的洗手間裡,周齊聽見崩潰的尖叫聲,模糊、低微地從傅明贄接通的電話裡傳出來。
聽不清楚,隻依稀聽見:“……父子……逼死我嗎?!”
門被關上。
傅明贄將手機放在洗手台上,麵無表情地將手伸在水龍頭下,一遍遍洗手。
嘩嘩的水聲把手機聲筒傳出來的聲音都模糊成不清不楚的喊叫。
隻有在自動感應的水龍頭偶爾停息下來的時候,聲音才清晰起來,是個嗓音低沉的男人:“明贄,你在學校嗎?我去學校找你,我現在在你媽媽的家裡。”
傅明贄沒有回答,站在洗手台前,鏡子裡的少年瘦削、神態壓抑,拿著手機的手在滴水,眉眼沉在燈光的陰翳裡。
手機聽筒裡男人的聲音始終平穩,無論他那邊在發生什麼事,他身邊的人又如何地撕扯他、怨恨他。傅明贄沒見過吳嵐有理智的樣子,也沒見過傅安失去理智的樣子。
傅安說:“你始終是我的兒子,和我有一個姓氏,流著我的血,即使你不承認這也是事實,你遲早要接受事實的。如果你在學校,現在就向外走吧,我一會兒就到。”
“我的兒子”——
私生子嗎?
傅安婚內出軌的私生子?
吳嵐二十歲就生了傅明贄,在她抱著剛出生的兒子去找傅安以前,她都天真地以為傅安說的話都是真的——傅安說愛她,說自己未婚,說以後會娶她。
“我現在出去。”傅明贄沒有多餘的話說,摁斷了電話。
周齊磨磨蹭蹭地做了半張卷子,才瞧見年級第一過來了。
周齊自覺地向一邊挪了挪屁股給傅明贄讓位置。
但傅明贄沒坐下來,視線落在周齊的卷子上,沒有看他:“我今天有事,要先走了。”
聽見這話,周齊撩起眼皮又瞧了傅明贄一眼,年級第一乾乾淨淨地,衣服穿得整整齊齊,一點多餘的皺褶都沒有,斯文俊氣的臉上也一點多餘的表情都沒有,像個假人似的。
的確像個假人一樣,找不出一點錯處,也似乎總和旁人隔著一層隔閡,疏遠所有人。
周齊沒說話,傅明贄便補了句:“抱歉。”
“沒事,”周齊利索地把東西收拾了起來,塞進書包裡,幾秒鐘的時間就站起來把椅子推了進去,“那就一起走吧,我一個呆在圖書館怪無聊的。”
傅明贄一怔,幾乎下意識道:“不行。”
“不行?”周齊挑眉,“為什麼不行?你還有事要辦?”
傅明贄僵硬地站著,手心發冷、出汗——他不想讓周齊看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