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歌手(14)(1 / 2)

再去上班, 周齊發現他工作少了不少。

從量上來算,工作沒少, 但從內容上看,輕鬆了很多——至少對周齊來說。

小學舞蹈教學組組長james先生不再逼他在舞蹈室以天為單位的練舞了,劉義紅女士也不會每次見麵都諄諄告囑他要多重視九月底的演唱會, 除了現代人體ai行為藝術家蔣駒先生還一如既往地嚴苛待人,生活沒有重壓了。

勞筋傷骨的技術流工作轉變成了明星的形象經營——公司讓他簽了新藍血品牌emporio的亞太地區代言人, 好幾支emporio的男裝廣告等著拍攝。暑假結束後還有今年九月份到十月份的國外幾大春夏時裝周需要參加。合同簽得很快, 春夏時裝周emporio品牌的觀秀邀請函已經到手了。

還有幾部現實向的文藝片劇本找上門來,詢問周齊有沒有拍攝意向。周齊大致看了看劇本, 劇本邏輯清晰,符合現實, 不存在極端的人物個性。這樣的電影殺青上映後,即使沒機會飆高票房,也不會敗壞主演名聲。

這樣的工作安排,明顯的是在把他從男團流量轉型到彆的方麵。

更高端,更長久,也沒有年輕藝人辛苦打拚的疲憊。

雖然周齊對國際上的六大藍血、八大紅血及眾多奢侈品牌不甚了解, 也知道“emporio”的等級。國外品牌並非不青睞國內的流量藝人去作為品牌的地區代言人,但傳娛公司即使有這樣的資源,也不會分到他頭上。因為資曆不適合。

同理, 那幾個劇本等著選角的導演,也隻有腦子壞了才會發自內心地覺得他會適合拍文藝電影。

這些事大概是他“金主”下的手。

是傅野改了他的工作內容。

傅野能調動的事情,多得超乎意料了。能出道幾年走到現在的地位, 能不接采訪不接商業活動依舊是圈裡的頂流,周齊早估計出傅野的成名之路決計不會是個感人至深的勵誌故事,但也沒想到,傅野這麼不勵誌。

被傅野包養了,傅野還想讓他變得跟他一樣不勵誌。

這很過分。

今天拍emporio新季男裝的宣傳廣告,一支最後剪輯成品大概一分半鐘的廣告,從早上七點一直拍到了下午兩三點。天賦學習問題,周齊鏡頭感還可以,拍攝導演大致講講靈感、需要的風格,周齊也能領會到導演意思的十之七八。

但問題是emporio新季正裝走的禁欲風,更具體地描述,要求拍攝人表演出斯文敗類、衣冠禽獸的樣子。這種成年渣男風格對於周齊這種文明禮貌的少先隊員來說,產生了嚴重的排斥反應。

從主打風格來看,周齊估計emporio原本看好的代言人是傅野,但傅野又推給他了。

“ok!”導演比了個“ok”的手勢,向周齊說,“拍了一天,辛苦了,周先生你先去喝口水休息一下吧,十五分鐘後我們再來收個尾。”

周齊利索地從原木高腳凳上跳了下來,點頭致意:“可以,辛苦了。”

工作人員擁過來,助理小趙女士貼心地遞過一瓶水:“周老師,你要補妝嗎?”

“不用了,我去打個電話。待會兒回來。”周齊說。

“哦哦,好的。”

給傅野打的。通了。

隔過手機,傅野低低地叫他:“周齊。”

周齊進了洗手間,站在半身鏡前,手指揪在勃艮第色領帶的領帶扣上,越看越像紅領巾:“傅老師,我在拍廣告。”

傅野問:“什麼廣告?”

明知故問,周齊心想。周齊撐在鏡子上,笑了,戲弄似的說:“創建文明城市的少先隊員宣傳廣告。”

手機響了傅野很輕的笑聲。

“我在洗手間照鏡子。傅老師,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周齊繼續說。

“想什麼?”

周齊一手捏著手機,另一隻手解開了領帶,從衣領下抽出。真絲提花領帶垂墜到大理石洗手台上。他笑著說:“想用領帶把你的手腕綁起來,讓你坐在鏡子前麵,給你一件一件地脫衣服。”

傅野呼吸一滯。

周齊又說:“傅老師,你說,然後我會做什麼呢?”

傅野交疊著腿坐在皮質沙發上,偌大的辦公室隻他一個人。

修長的手指摩挲到衣領頸間的領帶,溫莎結一點、一點地鬆散開,領帶落了下去,糾纏到手指間。“你想做什麼?”傅野問。

“彆問我啊。”周齊聲音放低了,慢慢道,“問你……你想我,做什麼?”

傅野一動不動地坐著,神色淡淡,隻是手指間的領帶糾纏得越來越緊。

然後一下子從椅背滑了下去,滑到西裝褲上。將下流儘數掩藏去了。

他沒再說話。

於是周齊問:“怎麼不說話了?”

傅野喉結動了動,依舊緘口。

周齊想了許久,突然笑了聲,愈發過界:“傅老師,你現在在想什麼呢?”他頓了三五秒,沒等到回複,便舔了舔嘴唇,問,“要我叫給你聽嗎?”

“……”喉口乾澀,“夠了。”

周齊看了眼時間,不怎麼靈巧地單手將領帶重新卡進襯衫領,勾了個領帶扣,但總顯得比原來亂了,像做過了什麼見不得光的事。周齊懶洋洋道:“裝模作樣的斯文紳士,傅老師,你更適合今年emporio秋冬男裝的拍攝主題,你找了我來,實在不合適。”

指腹緩慢地摩挲在柔軟冰涼的絲質窄帶上,傅野神色莫辨,沒有承認是他把emporio代言人的身份劃給了周齊,隻說:“十月份國外春夏時裝周emporio的秀場你需要到場。”

周齊對著鏡子撥弄了一下怎麼弄都零零散散的領帶,笑問:“傅明贄,你故意的嗎?”

“你在問什麼?”

“繼續裝?”周齊說。

傅野語氣自若道:“我不清楚你指的是什麼。”

“今年的全球總決賽在十月下旬,然後我一共收到大大小小十六個品牌的秀場邀請函,有關係的沒關係的,全部集中在十月下旬。”周齊氣笑了,“牛逼啊傅明贄,把時間從十月十五到十月三十,每天都給我安排得明明白白,生怕我空出一天坐飛機回國,你說我在指什麼?”

“你想多了。和我沒有關係。”

周齊說:“傅明贄,彆騙我。”

傅野垂下眼,不自覺地捏緊了手機。“你不是職業選手,你是一個藝人。做好你份內該做的事,不要去做和你無關的事。一款遊戲的全球總決賽,和你什麼關係也沒有。”

周齊突然就躁了。他想現在就見到傅野。

“傅明贄。”他說。

“嗯。”

“控製一個人的感覺爽嗎?嗯?”

“沒有。”傅野冷淡地說。

明明他還什麼都沒說呢,傅野就說沒有了。周齊想了好一會兒,忽然笑著問:“傅明贄,你是不是特彆想讓我從現在到死都離不開你啊?”

“……”手指蜷緊了,“沒有。”

周齊平常會叫他“傅老師”,親昵時會叫他“小明”,疏遠時會叫他“傅明贄”。但他哪個也不喜歡。他不喜歡周齊遠遠地叫他“老師”,也不喜歡周齊把他叫成周齊認識的那一個人。

“可我喜歡你,我本來就離不開你。”周齊說,“隻是這個‘離不開’不是病態的依戀,也不是在一個人身上寄托人生所有的期望和重量。如果我變成那樣了,你會很累,也不會再喜歡我。”

一片安靜。

“傅明贄,我問你,你現在喜歡我嗎?”

胸口堵塞住了似的,壓抑得難受。像有一根尖銳的針,刺入大腦,虛化出從未發生過的畫麵,來回重疊。似乎時間倒流,又似乎無中生有,兩個穿著校服式樣的白襯衫的男孩子騎著自行車風一樣地刮過了。

他不喜歡周齊。

可他……害怕周齊把他丟了。

他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