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歌手(17)(1 / 2)

通話國內時間十點掛斷的。

十二點鐘又打來一個。

國內淩晨, 相隔十二個時區,正是正午。

“還沒睡嗎?”

“夢見你了。”周齊說。

傅野一時沒說話, 安靜地聽著聽筒中低弱的窸窸窣窣的聲音,是衣料摩擦到絲被上,羽絨枕挪動, 還有一聲不滿的“嘖”。“又y了。”對麵說。

又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對麵心不在焉道:“傅明贄,隨便跟我說點東西, 我想聽你的聲音。”

“周齊。”

“嗯。”

語氣還算克製, 可手卻蜷得很緊:“淩晨了,你該睡了。”他心知肚明周齊在做什麼。

“嗯……繼續。”

“……你想讓我說什麼?”

“這個啊, 隨便你說。”一停,又繼續, 笑道,“當然你要能說出什麼可以刺激到我的話,我樂意至極。”

“那你告訴我,什麼話能刺激到你。”

明知故問。嗓音低而慢,磁而微啞。

周齊“樂於解惑”,說:“你想到我能一起想到的事, 都很能刺激我。”他向後一仰,帶笑問,“傅明贄, 我說的對嗎?”

傅野很輕地笑了一聲。“你很了解我。”

“彼此彼此。”周齊說。

很悶的一聲響。手機跌落在床單上。

周齊弓起腰,按到了免提:“小明,說話。”

安靜。

於是周齊問:“害羞?”

“沒有。”這次回得很快。

“沒有就說話。”

無論從神態上看, 還是從語氣裡聽,傅野都找不出一絲難為情的端倪。隻有傅野一個人,感受得到自己發燙的耳朵。很惹人惱。

“你要我……說什麼。”

“說你想過的。”

“……好。”

從ny飛a市要12個小時零45分鐘。

從a市一號飛機場趕到向陽區公寓,要1個小時零15分鐘。

下午五點,傅野回來了。

但複式公寓裡一個人也沒有。

等到八點,除了他還是一個人也沒有。

周齊在哪?

在cmr基地,這幾天常去。

不是周齊想賴在cmr俱樂部騷擾全隊不走了,主要是因為cmr基地管飯。他特彆喜歡跟隊友湊堆吃飯的感覺。

當然可能江正鳴不是很喜歡。

江正鳴黑著臉把裝著漢堡的m記牛皮袋丟在周齊臉上:“從我床上下來!”

周齊躺在江正鳴床上看手機,牛皮袋當頭下來,手機“啪嗒”磕在了周齊鼻梁上。

“操,”周齊按住鼻梁,“小江兒,你不能輕點啊?”

cmr中單宋禮也在江正鳴房間,三個人湊堆吃m記外賣。

宋禮是個十八歲的小孩兒,皮膚奶白,看上去像個乖小孩,咬著牛肉堡在旁邊坐著不敢吱聲。

江正鳴又把雞翅扔到周齊臉上了:“大晚上的來蹭飯你哪來這麼多事?八點了還逼人又點一次外賣送過來,你有理了是嗎?”

“餓啊,沒地方吃飯了。小江兒你說話小點聲,”周齊喝了口冰可樂,慢騰騰道,“外麵聽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把你女朋友睡了。”

這話說的,江正鳴氣不打一出來:“周齊,你他媽再說一遍?”

“好,沒睡沒睡。”周齊叼著吸管,雙手上舉投降,“快點吃,吃完我陪你練兩局,早練早結束,明兒我還得回公司跳舞去。”

“嗬嗬。”

周齊吃東西快,吃得也少,幾分鐘就吃完了,提著可樂去開了機子,背對著江正鳴問:“今年s賽預計過cmr成績嗎?”

s賽,賽季係列賽,就是十月份的全球總決賽。

“沒有。”

“那你覺得cmr能到哪?”周齊又問。

“不知道。”

周齊說:“跟我說一個,猜也行,野心也行。”

江正鳴沉默了幾秒,忽然不耐煩地冷笑著說:“我是神仙嗎?我怎麼可能知道?你問我有什麼意思,我說了算數?我說cmr想拿冠軍,那就能……”說了一半,江正鳴一下子啞聲,自言自語道,“真沒意思。”

周齊半起身,從江正鳴桌子劃拉過來一包煙,抽出一根,又把煙丟給了江正鳴。

煙點著了,夾在周齊指間。他懶洋洋地吸進一口,後背倚在電競椅上,說:“想拿冠軍,那就能拿啊。”

江正鳴不想看周齊,偏著頭嗤笑:“站著說話不嫌腰疼。業餘人士,彆指點江山了,可以嗎?”

“一次約等於無數次。你拿了一次,就有拿第二次的能力。”周齊撣了撣煙灰,“怎麼就指點江山了呢,你不信自己嗎?”

“我信不信關你屁事。”

“lpl賽區拿不拿冠軍當然關我屁事。”

“你……你他媽就這麼愛指手畫腳,多管閒事?”

“昨兒打k2的時候你怎麼沒說我指手畫腳,多管閒事?”周齊連著電競椅一起轉向江正鳴和宋禮,眯著眼問,“現在贏完不認人了?江正鳴,你是真覺著我多管閒事,還是被彆人罵怕了,罵得自暴自棄了,連再拿一次冠軍都不敢想了?”

江正鳴深呼吸進一口氣,扭過頭盯著周齊。

周齊就是用那副他看不順眼透了的滿不在乎的態度問:“讓我猜猜,你是不是覺著全世界都不理解你啊,覺著全世界都沒人能舍身處地的體諒你啊,一群人輸了就他媽的會罵,罵罵罵,罵個沒完,他們罵個屁啊,憑什麼說你們讓他們失望了啊,他們懂個屁,付出過什麼啊?我說的對吧?”

一句一句,江正鳴臉色越來越難看。

宋禮彆過了臉,把漢堡扔一邊了,臉色也不好看。

周齊吸了口煙,又吐出來,連帶著剩下的,在煙霧繚繞中的話:“不理解你們的何止是彆人啊,就是讓兩年前的你們自己來看看你們現在的逼樣,你們自己都理解不了你們自己——你們剛入行的時候腦子裡在想的是什麼,你們現在腦子裡想的又是什麼?”

“以前一腔熱血,想為電競正名,想為國爭光,想拿冠軍,想出人頭地。是吧?”周齊帶著冷眼旁觀的笑,“現在呢?想著怎麼讓彆人理解你,想著怎麼讓體諒你,想著怎麼讓彆人分擔你們的壓力?弟弟,我問你,你乾的到底是職業選手,還是家庭主婦啊?”

周齊給江正鳴比了個狹窄的手勢: “世界很大,你看見的卻隻有眼前的這麼點,連回過頭就能找到的你選擇打職業賽的目的都看不見了。”

寂靜。

江正鳴拳頭一點點收緊,青筋畢露。“夠了,”他猛地起身,“你……”

——你什麼都不懂。

江正鳴習慣性的要說這句話來躲避現實,可卻一下子啞然無聲,再也說不出來這句話。周齊不懂嗎?是周齊不懂還是他不樂意聽見彆人這麼說?

……憑什麼不體諒他。

又憑什麼要體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