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三個願望(1 / 2)

我的天鵝 小紅杏 11147 字 3個月前

從初中開始,每逢體育課,餘葵隻要一聽要長跑,就不自覺緊張心跳,手腳發軟。形成慣性之後,哪怕她現在每天騎車上下學,體力跟過去已經不能同日而語,還是下意識恐慌。

槍聲一響,她起步的動作就比周邊慢了半拍。

這下心更慌了,咬牙使出吃奶的勁兒,大步悶頭追上去——

風從耳邊掠過。

跑過半圈之後,餘葵恍然發現,靠著腿長,她竟然超越了大半組的人,來到了小組中遊。

咦?

大家都這麼不能跑的嗎?

餘葵沒興奮幾秒,便因為前期衝得過猛,呼吸開始急促,腳下力氣減弱,逐漸不聽使喚,第一圈跑完到來時景跟前時,班裡一群人大聲鼓勵她——

“小葵你彆慌,就剩兩圈半了。”

還剩兩圈半!

餘葵膝蓋一軟,差點沒跪倒在地,幸好時景及時伸手攙了一把。

裁判老師趕緊提醒,“彆碰運動員啊,咱們不興攙著跑。”

餘葵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有氣無力問:“幫、幫我看、看前麵、還有、幾個人?”

“還剩四個。”

時景不放心,下意識追出兩步。

猶豫兩秒,怕她再崴一回,乾脆追上去,跟在內圈線外陪跑,“我知道你現在很累,小葵,但你得勻速呼吸,均衡節奏,保持現在的名次跑完就已經很棒了。”

餘葵本來也想著能跑第五名也挺好的,餘光撇到心上人陪跑的身形,她突然覺得這樣放任自己不行!

時景都在男生裡跑了第一,她怎麼能跑第五呢!

一生要強的女人絕不認輸!

於是,她咬著後槽牙,又加速往前跑了一段。

第圈時,前麵隻剩下一個同學。

此時,她渾身已經虛得使不上勁兒了,連擺臂都費力,胸腔裡像是在拉破風箱,呼啦呼啦燒得嗓子和耳朵痛,隻剩意誌力在強撐著軀體機械往前。

“還剩最後一百米。”

少年一直如影隨形。

餘葵聞言,突然笑起來。

這麼累的時刻,她都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力氣揚起唇角,喘息告訴他:“這、這是我從小,第、第一、次跑、倒數、以外的、名次。”

少年眉頭微皺。

“彆說話,說話會岔氣。”

“我不。”

餘葵上氣不接下氣地拒絕道,“得、說。我、我跑第一,你、能、不能答應、我一個、事兒?”

時景被她逗笑了,無奈答應,“行,你先試試看,彆強求。”

跑第二也答應你。

話音落下。

餘葵用儘所有的意念驅動,向五米開外的第一名發起衝刺。

事實上,她渾身已經榨不出一丁點兒餘力,但在過去這一年裡,就是這股不服輸的勁頭,撐著她忍受漫長的痛苦,在成山成海的題冊中,度過無數個枯燥疲憊的夜晚。

每往前邁一步,她就告訴自己,離喜歡的人更近了一點。

7分19秒。

她搶先半個身位撞過終點線。

跑道兩旁猛然爆發一班同學的歡呼聲。

餘葵偏頭看了一眼滿臉驚詫的第二名,唇角的笑容擴大,淡定地繼續往前走了兩步,再然後——

身子一歪,屁股不受控地癱軟坐倒在綠茵坪上。

歡呼變驚呼。

時景趕緊伸手扶她,“剛跑完不能坐,你快起來。”

餘葵整個人都往後仰,她渾身骨頭跟散了架似的,沒有一處不痛,隻能耍賴,艱難喘息:“我人、都快、沒了,還管它、能不能坐。”

女孩的小揪散了一些碎發下來,沾了汗水貼在細白的頸上,細小的絨毛在夕陽下綴著金光,隨呼吸一起一伏,妝也花了,眼睛彎彎,眼線暈了一些在眼角,像小熊貓。

但時景就是覺得她現在特彆可愛。

站著偏頭笑夠了,才在她對麵蹲下,“說吧,你剛才想讓我答應的事兒,是什麼?”

餘葵顫巍巍抱著瓶子喝水的手頓住。

“我說了你可彆生氣。”

“你先說來看看。”

餘葵張口欲言,但還是忍住,“我就當你答應我了喔。”

朝夕相處了這段時間,她對校草的了解與日俱增,知道他多少是有點兒潔癖和偶像包袱在身上的。每天上學,自行車架都要擦得一塵不染,打完籃球會立刻洗頭洗澡,要讓他知道,自己T血衫背後有個人臉粉底印子,還穿著滿操場跑……

少年指骨抵住下巴,遮擋笑意,清了清嗓子肅正臉色:“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隻管說。”

組織了幾秒鐘語言。

餘葵眼睛一閉,雙手護住額頭,蔫巴道:“對不起,我剛才就應該告訴你的,你T恤背後現在有個我的臉印兒,聽說是防水粉底,洗衣粉可能搓不乾淨,我錯了錯得很離譜,下次走路會記得帶眼睛,你彆生氣,我願意付乾洗費!”

她一口氣說完,對麵半晌沒聲。

她悄悄從指縫中睜開一隻眼睛。

校草確實抬起了手,但腦瓜崩不知道怎地,遲遲沒落下來。

她大著膽子放下手。

“你不生氣吧?”

時景是不常笑也不愛笑的,但跟餘葵呆在一塊兒,那個閥門總是容易失控,此刻,他終於不再掩飾笑意,探過手,替她理順毛絨絨的亂發。

“你呀你。”

他呼出的熱氣在冷空氣中氤氳彌散。

男生的笑容帶著溫柔又清朗的少年感,如沐春風,低沉上揚的尾音,很容易叫人聽出幾分沒有邊界的縱容。就連冬天校園灰撲撲的背景,都因他而帶上了青春電影的濾鏡,鮮活盎然,叫人心動。

他漆黑的眼眸清晰地倒影出她的影子。

餘葵的血液流速又開始不受控了。

這瞬間,她總覺得自己似乎隱隱觸碰到什麼,但若要再往前,潛意識卻又膽怯止步。

*

“……你說,校草是不是喜歡你?”

當晚,陶桃隔著電話猝不及防問起這問題。

餘葵心頭狂跳。

她喉嚨乾涸,扯著電話線,半天才吐出回複,“他說我跟他一個朋友很像,大概是因為這個有親切感吧。”

陶桃:“那你喜歡他嗎?”

餘葵又啞了,想了想,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我們現在隻是朋友。”

陶桃情場經驗豐富,立刻意會。

“你就問他唄,到底喜不喜歡你,用開玩笑的方式,不喜歡就算了,你倆繼續當普通朋友。”

這操作聽起來簡單,陶桃輕描淡寫,可惜餘葵根本沒勇氣。

想想看,大城市來的天之驕子時景,有多大的概率會喜歡小鎮長大的姑娘?

少年的人生從容開闊,一路上被榮耀和光環加持,從未嘗過因無知而怯懦,因清貧而瑟縮的滋味。

而餘葵,在巴掌般的村子裡長大,小鎮街頭跑到街尾隻需要兩分鐘。同學們聊歐洲旅行,聊競賽加分,聊托福雅思、美本預科…她半個字插不上話,彆的女孩從小學跳舞、彈鋼琴,被藝術熏陶,她小時候隻懂怎麼在田埂上抓螞蚱。

學校把他們置身同一環境裡,校服無限掩藏了人與人表麵的不同,但實則,餘葵太清楚,他們彼此的人生有著多遠的差距。

她處心積慮鋪墊那麼久,付出常人無法想象的努力,好不容易來到一班、好不容易離他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