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四個願望(2 / 2)

我的天鵝 小紅杏 6066 字 4個月前

“高一,怎麼?”

餘葵道:“班長跟我說,學校六人間門的宿舍隻住了你倆,彆人都不符合你的整齊美學,而你現在竟然都能忍受我,甚至希望讓我來改造你——”

他截斷話頭。

“改變不好麼?”

“好是好…可我總覺得,哪兒不太對勁。”

餘葵糾結措辭,“我明白,隨著年齡增長,每個人都會發生變化,或多或少。可你現在的架勢,好像完全摒棄否認了從前的你自己,試圖變成另外一個完美的人,但人生的過去和現在是無法割裂的,如果這些年,你一直在以讓渡真實的自我感受為代價,偽裝自己去滿足你爸爸的遺願,那得多累啊!我相信這絕不是任何一個父母的初衷,他說不定隻是希望你發自內心地享受人生而已。”

她覺得自己講得有點繞,不知道他有沒有聽懂。再抬頭,隻見時景坐在台階邊,睫毛半斂,伸手在夾克口袋裡扒煙盒,動作倉促。

多年的軍校生涯讓時景肩背開闊挺直,但就在剛過去的一瞬間門,他的背脊似乎垮了一點。

他的肩繃得很緊,冷白修長的指節肌束跳了好幾下,才順利把煙從盒裡倒出來,把煙蒂捏在手上,指腹碾來碾去,始終沒點火,像在極力克製著什麼。

“也許你說得對。”

“我大約並不是為了滿足誰的遺願,隻是為了滿足自己,叫心裡安寧,哪怕從來沒有成功過。”

直到那股突如其來的勁兒徹底壓下去,他終於抬頭,聲音低啞——

“小葵,我爸是被我害死的。”

餘葵像被一道雷劈傻了,驚詫看著他搖頭,“才不是,你跟我說過,你爸是病發去世的,這怎麼能怪到你頭上?”

“我媽到今天也沒有原諒我。”

他冷冷望著窗外的某處,遊離沒有落點。

“我冷漠自私,對他的生命流逝一無所覺。去昆明赴任那年,他曾想在生命的最後一段路,把我帶在身邊,一股腦教會我他的處世智慧和人生經驗,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聽不進去。就在他搶救前兩個小時,還因為擇校問題和他爭執,他氣急了,打了我一巴掌。”

“很快,一切就都來不及了。”

“我至今不知道,他躺在ICU那段時間門,有沒有清醒地聽見我的承諾、我的道歉。”

“如果當年活著的人是我哥,一切可能都會不一樣,他是個聽話的兒子,總是細致照料身邊每一個人。”

他敘述的聲音低沉平靜,目光淒惘茫然。

餘葵隻覺得心被揪痛了,翻轉著絞痛,悶氣一陣陣湧上來,輕聲勸他:“你不要假設,為什麼都攬在自己身上,命運不歸人類安排,誰能活下來這種事情,根本沒得選擇。”

時景隱忍地閉眼。

忍下急促沉重的呼吸,再睜開,“問題就在這兒。”

“我離開那天,從北京寄給你那塊兒平安牌,它原本是我哥哥的東西,那年我跟大院的孩子下河遊泳,差點溺水,他脫下來替我戴上,再然後你知道,他救彆的孩子溺水走了。”

餘葵搖頭,“這是巧合。”

“我曾經也這樣安慰自己,可我爸走之後,我偶爾會覺得,這些不幸大概是我帶來的。”

“才不是!”

餘葵使勁搖頭:“這些話你跟任何人說過麼?”

時景看她。

“我對任何人都難以啟口。”

餘葵此時終於明白他身上快要化作實質的沉重感從哪兒來了,任何人背上了這樣沉重的枷鎖,人生怎麼能輕鬆得起來,他幾乎是自我放逐般地選擇那所南方院校懲罰自己。

失約是他最無奈的選擇。

餘葵多想擁抱他,卻又無所適從,他太高,身上也太冷了,她攥緊手,險些帶出哭腔,“你當時怎麼不跟我說呢,我還在心裡怪你,我以為、我以為……”

時景的父親是高考前去世的。

算起來,她刪掉他那會兒,大概正是他自責內耗最可怕的時段吧,父親去世,連媽媽都沒辦法麵對他,隻身遠赴陌生的城市和學校苦熬。

他對她的分享和抱怨全盤接受,卻對自己的痛苦隻字未提,隻在夜深人靜一個人消化。

難怪。

難怪這些年他始終克製地守在那座城市,沒找過她。

也許她當初的拉黑刪除就是壓垮他與人交際的最後一根稻草,他究竟花了多麼長的時間門才將自己打碎重建、變成了她今天所看到的時景。:,,.,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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