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1 / 2)

陳梅順心如意地過了三十年哪裡受過這種窩囊氣?她狠狠地擰李小聰的胳膊, 瞪大了眼:“你說我啥?你說我虧心,我虧心啥我給你生了大兒子?”

李小聰嗤笑:“陳梅你這話能說一輩子,有本事你再給我生個小兒子出來啊?這村裡頭哪家沒有兒子孫子的, 就你倆哥都有不止一個兒子,還想糊弄我呢?”

李小聰翻身起來, 他是受不了陳梅這幅斤斤計較的嘴臉了。

陳梅狠震驚的說不出話來:“李小聰,你真是白眼狼,我老陳家對你多好你這是忘恩負義!”

“你媽都不收留你了, 連大寶都不要了,李小聰你也不看看自己住在哪裡,住媳婦的吃媳婦的你可真有能耐, 要不是我大哥帶你去做買賣你現在不就是個二流子, 啥都不會乾啥都不能做——”

“——行!我就是白眼狼行了!陳梅同誌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有啥能耐,彆人媳婦會洗衣服會做飯,你啥都不會, 還好意思說我, 我不說你你還蹬鼻子上臉了是?”

李小聰心裡憋屈,跟陳梅待在一起就讓人不舒服, 咋以前在自個家裡沒這種感覺呢。

明明他錢賺多了, 日子越來越好過了, 這女人咋還不知足呢?

他一煩就想離陳梅遠遠的, 這不拿了外套就走。

陳梅惡狠狠地盯著男人遠去的背影,罵道:“你有本事走了就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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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柏書給老太太準備的考卷是學校裡幾個老師一道出的,分彆有語文, 數學科目,還有點簡單的物理化學知識。

陳珂拿了卷子看了先是通讀了一遍試題,李思靜和何柏書就坐在一邊。

這陳老太做起卷子來整個神態就變了,她先做了語文的試題,雖說帶孩子們識字不需要考試,可何柏書還是出了一些初中的語文試題,若陳老太能答出來還能領著初中生一起背古詩。

此時的詩詞大多是人民太陽的詩詞,如沁園春雪,所以開卷第一道便是“北國風光,千裡冰封,萬裡雪飄。”

在何柏書眼裡,陳老太思考了一下,一字不頓書寫,他湊上前看,那是一手較為工整的鉛筆字:

“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唐宗宋祖,稍遜風騷。”

第二道是較難的“鐘山風雨起蒼黃,百萬雄師過大江”,陳珂信手落筆:“虎踞龍盤今勝昔,天翻地覆慨而慷……”

怪不得公社裡的人向他舉薦陳春華同誌,若非腹有筆墨,也不會毫不羞怯地領著孫子孫女迎著整個魯山村朗聲念書。

再是數學題,此時數學題都是簡單的,即便是恢複高考第一年,也隻是出類似簡單函數定義域和坐標方程求解,但附加題倒是有定積分之類的難題。

而陳珂麵前的數學題是更簡單了,加減乘除外最難一題還是一元一次方程。

何柏書越看,越是驚訝,他甚至就立在陳老太旁邊,盯著陳老太微微思考就落筆的試卷。

李思靜本身是個坐得定的,但心裡擔心她奶做不出題難過。

何柏書在她不敢立起身來,隻得悄悄地觀察她奶,誰知,越觀察越是心驚,她奶下筆如有神助,隻有到最後,才微微停頓了一下。

順著試卷往下移,下頭的都是物理和化學題了。

陳珂大學四年研究生兩年,是把高考的理綜忘得差不多了。

物理的題:當穿過一個線圈的()發生變化時,線圈中產生電動勢。

要不是李思靜最近就在念磁場那一章,她絕對記不起磁通量這個概念。

而到了化學分解分子式時,題目隻有寫出水的分子式及氫氧化鈉的分解式了。

這題目陳珂是知道答案的,可她不打算繼續寫了。

她也沒忘了自個身份,這如果一個六十歲村裡老太太突然博覽群書似的物理化學都開竅,那多奇怪。

所以堪堪停筆時,何柏書就見陳老太的額頭上冒了密密麻麻的汗,手在抖,連著筆在抖,桌子都在抖。

陳老太擦了把汗,“何老師,這我不會啊。”

何柏書一看,果然是物理和化學,李思靜同學說的陳春華同誌懂物理,大約是聽之前的知青提過一嘴。

“不要緊的陳同誌,這題本就是超綱的,我看你語文和數學題答得相當好!”

看陳老太低落,何柏書繼續說道:“陳同誌,你若是沒有斷了學業,定是有一番成就的。”

“真的嗎?”

對著人欣喜的眼神,何柏書正色:“這是當然的!”

陳老太:“何老師,我自知物理和化學是遠遠達不到老師的標準的,但我陳春華誌願成為優秀的語文老師和數學老師,教授孩子們簡單的知識,讓咱魯山村的孩子,脫離大字不識的文化局限。”

何柏書酸澀,因那件事而被迫下放,他也從未氣餒,隻要有一方天地能傳書育人,那就代表他還有價值。

如今,村裡的一個老太太與他產生共鳴,何柏書是沒有想到的。

何柏書正色:“陳春華同誌,我會立即與公社通報你的情況,還請做好準備,隨時上崗!”

陳珂連忙站起,布著皺紋的臉上突然精神煥發:“黨叫乾啥就乾啥,做好齒輪螺絲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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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家的陳老太真要成為一名光榮的教師了!

這消息在魯山村如駘蕩春風一般拂過每一居村屋,也讓蹲在山下魚池的鐘林忍不住驚訝,他想到陳春華同誌那積極向上的麵容,卻又心生感悟。

“陳同誌,是黨的好兒女。”

試驗小組組員忍不住向李衛國李衛城打聽,這倆大個沒杜娟那樣的厚臉,相視一眼,黑紅著臉說:“媽本來就是厲害的,是為了這個家,才沒發揮她的才能。”

鐘林笑著對兩人說:“你們也得加油,可彆被你們的母親陳同誌給比下去了!”

如今李衛國和李衛城憑借自身踏實努力,已得到了整個試驗小組的認可,甚至,連原先瞧不起人的龐清都改正了焦躁心態,會時不時與兩個村裡漢子說一些他們學的知識。

李衛國與李衛城自然努力接收,這不,不懂的來不及問,就回去問陳老太。

“媽,生物與環境統一原理,是咋回事啊?”

正吃飯的陳老太沉默片刻,她看著一臉真心向學的李衛國:“這術業有專攻,要不你還是問鐘同誌。”

行了,整個老李家集體成為了五好學習型家庭。

彆說,對於陳老太成光榮的人民教師這件事村裡人還是半信半疑的。

可多了一個陳春華,縣裡的學校竟還能多收好些七八歲的孩子識字,而且學費都不用,隻要拿一雞蛋就行。

這是人民公社給魯山村貧中下農民爭取的福利。

原先班級不動,現再加一個學字班,教師就是陳春華,這下,魯山村的農民們紛紛將家裡還乾不了啥事,希望能學點字的孩子都送了過來。

能送過來的都是家裡喜歡的,陳春華一看,大多都是男孩。

這重男輕女的情況過三四十年也無法全部杜絕,但總會越來越好的。

何柏書領著幾個老師就立在後頭,看陳春華同誌教書。

陳珂麵對這群茫然而懵懂的眼睛,笑容慈祥和藹,“咱先學寫自個的名字,報到名字的上台來。”

落在木製黑板上的板書端端正正。

等下了學,這群孩子全開心得七嘴八舌說起來了,都歡天喜地說他們的名字是啥意思的,原來二狗不是賤名,是家中老二,威風凜凜的意思,有他在便能守護爺奶爹媽。

這都能說出花來,到了家,家裡幾個老人還一頭霧水呢,但是取名就是賤名啊,咋方便咋取的,怎麼就是威風凜凜了?還有這陳老太能不能行,這上課就教人讀名字可不行,他們花了一個雞蛋呢!

二狗撲閃亮晶晶的大眼睛,熊熊地作出頂天立地的姿勢:“我是威風凜凜軍人,保護爹媽爺奶!”

“當軍人保家衛國,好誌氣!”二狗他爺爺立馬拍手叫好。

二狗爺爺是全家的頂梁柱,他拍手了,全家也齊齊鼓起掌來,於是,二狗立誌做軍人的決心更強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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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珂半夜躺在炕上,係統悅耳的積分提醒如同催眠曲一般哄人入睡。

突然,外頭雷聲大作!

“轟隆隆——”差點沒把剛剛進入睡眠的陳珂嚇跳起來,她原先有心臟病史,所以格外小心使人受刺激的事兒。

可陳老太沒有,陳珂捂著心臟,感受到裡頭平穩的跳動,她緩緩呼出一口氣。

再看外頭,土窗外頭的雷電怪嚇人的,像一條條帶電的鞭子似的撕裂黑夜,而在劇烈的雷聲之後,大雨宛如河水倒灌“啪”地摔在了魯山村山坳裡。

這一下卻沒叫醒村裡勞累了一天的農民,陳珂盯著窗外半晌,也緩緩睡了過去。

等到天蒙蒙亮,雨水散去了,空氣裡透著沁涼。

一陣秋雨一層涼,這眼看著冬天都要到了。

陳珂從炕上起來,照舊喝了靈泉水,頓時神清氣爽。

“媽還沒醒麼?”

“還沒呢,咋慌慌張張的,不是去上工怎麼回來了?”

李衛國焦急地看著春花:“鐘老同誌出事了!昨晚上下那麼大雨,他一老人竟偷偷跑到下麵魚池裡,過了好長時間才回咱村裡,現在昏迷不醒了!”

陳珂一頓,鐘林昏迷不醒了?

她拉開門,李衛國轉過頭,眼睛一亮,像找到主心骨似的:“媽,鐘老同誌昏迷不醒了,咱是不是把人送縣裡衛生所去?”

“早該送去了!他那些學生等著做啥?”

陳珂皺眉,跟著李衛國就往試驗小組住的屋裡走,原來不是學生不肯帶鐘老同誌去衛生所,鐘林同誌看著沒醒卻緊緊攥著床不肯走,大喊“不去衛生所”呢。

陳春華對組員喊了聲:“這人都神誌不清了,打了扒開走唄!”

“陳老同誌,這不尊師重道。”

陳珂都快笑了,但看那學生十分焦灼又嚴肅的麵容,她也明白了,這時候的學生相當一部分對老師是敬畏的,

“命比道理更重要,趕緊的!”

學生手忙腳亂地把鐘老師給抬到了一壯實男青年的背上,整個組都風風火火地跑去衛生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