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清不信邪, 班主任顧老師萬一真不知道孟蕊被校園欺淩呢。
等到放學,陳清背上書包走到高三年級組辦公室,
“孟蕊, 這個情況我知道了,我會提醒你說的何文雅同學。但是, 老師也想和你說一下,”顧老師放下手中的試卷,表情嚴肅,
“你性格內向,在班級裡很不合群,上課老師讓背的書背不出, 考試成績也不好。同學都是喜歡為人親和、成績好的同學的, 你不能一味地去指責彆人,要求彆人對你怎麼樣,而是要找找自己的原因。彆人為什麼對你不好, 一個巴掌拍不響——”
“顧老師, 你這話可說的不對。”
黃老師是隔壁四班的班主任,教語文, 她架著一副眼鏡看上去十分古板。
黃怡理好包正準備下班, 就聽到隔壁顧老師的一番“高談闊論”, 她冷笑:“你試試一個巴掌往臉上打, 可響了。什麼叫彆人對你不好是你自己的原因,那去年你沒被評級優秀,不是你說的關係戶的原因, 是你自己不好咯?笑死人了。”
“黃老師,我在和我班級的學生講道理,你這樣有意思嗎?”
顧老師皺了皺眉,
黃怡拎起包,抬頭,三班的這個女孩正盯著她。
黃怡掃過顧茗,微不可見地搖了下頭:“行,就算沒意思吧,我多管閒事。”
她走出辦公室,踢踢踏踏的高跟鞋聲逐漸沒了聲音。
顧茗收回視線,上下打量了眼孟蕊,蹙眉:“行了,快回去吧,老師會去找何文雅談談的,你也要反省自己。”
陳清的目光完全冷了下來,這就是為人師表?
她沒說謝謝,轉身走出辦公室,就聽到裡頭有人輕輕地說了句:“沒教養。”
陳清的心裡勾了一團熊熊燃燒的火,孟蕊遭受同學排擠之後,連應該最信任的班主任都和同學一樣把她當做可以欺負的學生,心裡可不是壓抑得……她突然一愣,撩開校服衣袖。
手腕上有還沒褪去的青紫淤青,她今早以為是小姑娘不知道哪裡撞的。
但現在仔細一看,明明像是一個人自己把自己擰成這樣的。
孟蕊,是不是有自虐傾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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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清回到家,陶麗麗已經準備好了晚飯,兩葷一素,番茄炒蛋、炒時蔬、炸裡脊肉,
“孟蕊,你奶奶一天沒出房間,早上明明還好好的,現在看樣子病又不大好了,這老年癡呆根本治不了……”
“老年癡呆?”
陳清轉過頭,陶麗麗“啊”了一聲,一臉習以為常:“不是跟你說過嗎,你奶奶有輕微的老年癡呆,精神頭時好時壞。”
陳清應了一聲,放下書包就往原主的臥室裡去。
陶麗麗在後麵喊:“乾嘛呢,都洗了手了,趕緊吃飯,吃好飯做功課!”
進了臥室,真孟蕊窩在被子裡一動不動,陳清以為她睡了,走到一邊,誰想,孟蕊抱著自己,眼睛還睜著。
“小蕊,奶奶回來了。”
孟蕊拉開被子,坐起來,她低著頭:“奶奶,你怪我吧,我不想去學校。”
“不怪你,奶奶知道你被人欺負了。”
孟蕊一動不動,聲音低低的,“沒有欺負。”
“怎麼會沒有欺負呢,何文雅是不是總是欺負你,班級同學……”陳清說不下去了,孟蕊的肩膀輕微地抖動。
陳清拍了拍她的肩,
“小蕊,告訴奶奶這是怎麼回事。”
孟蕊從手臂裡抬起頭來,陳清拉開了袖子,孟蕊看到上麵的痕跡忍不住往後一縮,她嘴唇抖了抖,隨後又低下頭。
“這是不小心撞的。”
陳清:“這不像是撞的,像是被人擰的,是不是你同桌?是不是何文雅——”
“不是,是我自己。”孟蕊慌亂,忙搖頭:“不是她們。”
“那你為什麼要擰自己呢?”
孟蕊神色哀傷地搖頭:“我不知道。”
陳清還想說,這時陶麗麗推開門,驚訝地看著兩人:“媽,你醒啦,吃飯嗎?孟蕊,出來吃飯!”
陳清和孟蕊對視了一眼,隨後一起走出了臥室。
陶麗麗工作是街道裡做的,做一休一,今天正好沒班,從四點就開始做飯,這樣的三菜一湯對普通家庭來說很不錯了。
三個人圍坐在一起,陳清和孟蕊都是埋頭吃飯,陶麗麗則在說小區裡的事情:“跟我一個辦公室的,人兒子也和你一樣大,現在在縣重點讀高中,以後就是考清華北大的,你說你如果中考怎麼就突然考差了呢,明明以前成績挺好的啊。”
說著說著陶麗麗又歎氣:“你啊,跟你說了早點睡早點睡,每天都精神不振,還有怎麼衣服老外套總是臟臟的,像泥一樣,一個小姑娘也不愛乾淨。”
陳清愣住了,她今天沒脫外套不清楚怎麼會臟,但教室裡再臟哪來的泥土。
高三的體育課也基本改成高考考試的學科了。
“我吃好了。”
孟蕊低頭,拿著碗和筷子走進廚房,陶麗麗皺緊了臉:“說你兩句你就這樣子——”
等等!
這是她婆婆啊。
陶麗麗瞪眼,看著她婆婆自己洗了碗筷,然後鑽進了女兒的房間,陶麗麗茫然地哢哢轉過頭,坐在飯桌上的才是自個女兒。
“你,倒是和你奶奶蠻像的,但她為啥進你房間啊?”
因為孟蕊忘了自己現在是她唄。
陳清:“奶奶可能想和我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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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蕊回了自己房間才察覺不對,她正糾結是回奶奶的臥室,還是就留在這裡,陳清推門而入。
“小蕊,你今天的作業我給你記好了,如果明天沒變回來,我明天再把你作業帶過去。”
“還有筆記——”
陳清從書包裡拿出兩本書,“你這熒光筆,畫的重點太多背起來就難了,抓關鍵要背的,我給你就今天上課的內容整理了一下,你看看。”
孟蕊打開曆史的教科書,現在複習到最新一章是辛亥革命,奶奶做的筆記非常清爽,也沒密密麻麻的看著頭暈。
“好棒。”
被孫女誇了,陳清彎唇一笑:“你也可以的,今天顧老師抽背我了,我沒背出來就被罰站了。”
孟蕊像是抖了抖,陳清的眼神就更深了些:
“你是不是經常被她罰站?”
孟蕊咽了下口水,
“榮立說開學都給顧老師發紅包,我家沒發,她就針對我,但我也背不出,所以是我的錯。”
陳清內心早就因為顧茗燒起來的火又燒了一遍,“這看老師還真是不能看表麵。”
“小蕊,你背書是背不出麼?”
孟蕊搖頭,“背得出,但我緊張,一緊張就什麼都忘了。”
陳清看著她,問:“那你現在緊張嗎?能背得出辛亥革命的曆史意義嗎?”
“辛亥革命推翻了在中國統治已久的清朝,結束了在中國實行了兩千多年的……”
還真背得出,陳清連續又抽了兩條,是今天上課,她看孟蕊在書上熒光筆標記的內容,孟蕊背得一字不差。
陳清“哇嗷”地一聲,這背誦功底絕對可以了。
孟蕊呼出一口氣,喏喏:“進了學校,我像突然變得好笨好笨,什麼都不記得了。”
這種狀態有叫法:“考前綜合征”,而孟蕊一到學校這個環境,自然而然頭皮發緊處於極度緊張的狀態,所以就伴隨著一天到晚的“考前綜合征”。
陳清彎下腰,看著孟蕊的眼睛:“是不是到了臥室就不那麼緊張了?”
孟蕊點頭,小聲:“想一輩子也不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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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你吃了藥早點睡吧,孟蕊還要做作業呢!”
臥室沒關門,陶麗麗直接就走了進來,孟蕊尷尬地看了眼奶奶,然後順著陶麗麗讓開的方向,回了奶奶的臥室。
陶麗麗見人進了房間,才把目光看向坐在床上的陳清,她忍不住念叨:“你說你,現在不抓緊時間做作業,又要晚睡覺!我每天跟你說幾遍,你不累我都累了!”
陳清耳朵嗡嗡的響,她坐到了書桌前。
陶麗麗這才滿意,半晌,陳清又聽到了陶麗麗靠近了些,鬼鬼祟祟的聲音:“孟蕊,我跟你說你可彆跟你奶奶太親近了,她喜歡你堂妹可比你多,你得更親你外婆知道嗎?”
陳清手裡的筆頓住了,感情她兒媳婦就這樣催眠她親孫女的?
陳清隻覺得頭頂上一排烏鴉嘎嘎飛過,又好氣又好笑,陶麗麗女士一定想不到是她婆婆聽了全程吧。
陳清一來就覺得這世界,兒媳婦挺好的,就是普通家庭的普通兒媳婦,孝順,對閨女也是家長裡短母親一般的嘮叨。
哪想到還是有兩副麵孔的嘞。
哦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