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從雙流機場飛往香港國際機場, 高空的窗外是整個城市明滅的燈火，暗雲流動。
空姐給頭等艙的一對年輕男女送上兩杯果汁, 一碟點心, 顧泰替他們接過, 道謝。
空姐臨走前忍不住又多看了他們幾眼。
景霓換上了拖鞋，此刻兩隻腿都蜷上來，放在寬大的椅子裡休息, 顧泰拿了一條毯子，墊在她的腦袋底下，對她說：“累了可以睡一會。”
她軟軟的長發散下來, 擋著半邊小巧的臉頰，顧泰眸色幽深，又看著她問：“要吃零食嗎？”
他的嗓音如沙。
景霓點點頭，挑了一包核桃，撕開口子, 一邊吃一邊困倦地闔眼，好像一隻既不想放棄食物又貪睡的小奶貓。
顧泰“噗”地笑出來, 直到被小姑娘瞪了一眼，才將目光轉回自己的筆記本屏幕。
景霓放下核桃，抱著膝蓋悄悄地瞄了瞄身旁的男人。
哼, 顧總真的是顏盛色茂，太勾引了。
飛機艙的暖氣充足, 溫暖的感覺讓人連著心裡都安定不已。
這一路上, 顧泰和景霓聊了許多, 全是他過去的心跡。
顧泰說到他小學和初中的各種劣跡，戲弄老師、霸淩同學都是常事，而他的父母，在他七歲的時候分局過一段時間，他的父親險些出軌。
也是那時候起，他與家中的小叔叔顧廷川變得關係親密，往後很長的時日都被寄養在那邊，說是當成親兒子養也不為過。
顧廷川是一個極其自律嚴謹的男人，顧泰生性不羈，所以他對這個侄子的要求也格外嚴苛，在顧泰成年之後，就將他送去了英國。
這個叛逆少年，小時候目睹雙親感情破裂，性格要強促使他經曆了偃苗式的催熟過程，孤身在英國念書的前兩年，又讓他變得乖戾暴躁。
他結交了一些危險分子，結派拉幫鬨出人命，導致了一係列無法挽回的悲劇，被顧廷川知曉之後狠狠訓斥，卻還絲毫不知悔改，最後顧導演將他趕出去，差點徹底斷絕關係。
顧泰開始精神抑鬱，引發厭食症，每天打著營養液，靠著吃藥度日。
說到這裡的時候，男人眉間微微蹙起，散發孤傲的陰影，有昔日少年的晦澀。
“我叔叔顧廷川找到我，我們談了很久，也像今天這樣與他聊了很多，這是我們唯一一次徹底敞開心扉。”
景霓抿著唇，眼睛一眨不眨地望住他，仿佛在看那個曾經令人懼怕的少年。
“你前陣子怎麼回事？又被厭食症影響了？”
“有一些吧……我很愛逞強。”顧泰撐著眉骨，“我一個人完成了一個團隊兩天以上的工作量，我不斷強迫自己，拔苗助長，其實都是錯的。”
可是一位科學家、工程師或者畫家，最後的命運都要看能不能用自己的天才技術改變世界。
景霓不懂什麼深奧的大道理，她對很多人生的感悟都很簡單，“但是，我覺得你已經很棒了啊。有些人窮儘一生都不知道自己在找什麼，能找到奮鬥的目標，已經很幸運了。”
顧泰點了點頭，安靜了一會兒，才開口：“後來我坐在家裡的泳池旁寫算法，寫著寫著我不知道怎麼的，掉到泳池裡去了。”
景霓終於笑了一點，男人隻覺得眼前畫麵都被什麼點亮了，他真想揉一揉她的頭。
“等我上來的時候，我的手機收到你發來的食譜。”
顧泰凝望著眼前的女孩兒，黑漆漆的眼睛裡有一簇火苗，“這是比任何代碼都精妙美好的東西。”
景霓直覺，像顧泰這樣的男人，會對喜歡的東西投入所有熱情，一旦有一點心動，就會馬上去靠近，哪怕是消耗自己。
他的真誠不在於他的言語，也並非行動，而是他會為你燃燒生命，將它們轉化為持續又漫長的溫柔。
他在感情方麵絕不是一個溫吞的男人，他對外界做事的行事也是雷厲風行，而他內心，是充滿快意又深具能量。
所以他可以獨自戰勝疾病的折磨。
景霓呆呆地想了一會兒，才鼓起勇氣問：“要是以前……你會做點什麼樣的事？我會討厭你嗎？”
“會啊。”
顧泰直視眼前這個像一顆草莓味小軟糖般的女孩，就覺得那時候的他連自己都討厭。
“簡單來說就是，我會把焦海林這種人帶去緬甸或者老撾這些地方，他不會再回來了。”
這句話輕描淡寫，令景霓心裡產生一個疑問：“你知道……他被調去斯裡蘭卡了嗎？”這還是姑媽告訴她的。
顧泰並不在意：“是嗎？”
景霓心裡一慌，沒抓牢手裡的手機，“咚”地一聲掉在座位下麵。
她想彎身去撿，結果動作太大，顧泰害怕她會摔下來，連忙伸手去扶。
這麼一扶，無意摸到不該碰觸的柔軟，男人隻覺得在手中的感覺很熟悉，頎長的手指順著她的衣料往下滑，穩穩扯住。
景霓渾身一個哆嗦，他手上的溫度，讓她的大腦產生記憶。
她的唇瓣散發著一種類似水果的甜香，在尼泊爾他吻到的就是這種氣味，短短一瞬就勾起了那個曖昧的夜晚，令人熱血沸騰心猿意馬。
他難以自控，還是要竭儘全力忍住那種從身體深處冒出的kang-fen，甚至能感覺到自己微微的ying了。
顧泰的表情平靜，無比自然地對她說：“當心，彆摔著了，小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