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拖家帶口，有人坐在地上，還有人支撐著病體殘軀獨自掛號……
周曉月都被嚇到了。
除了常規體檢，她真正去醫院的次數屈指可數。
人聲嘈雜中，霍長英彎下腰，附在她耳邊說，“跟緊我，彆走丟了。”他的聲音沉下來，落在周曉月的心上。
‘滋……滋……’
係統的乾擾聲好像都成為了人群裡的背景音，周曉月整個人都暈乎乎的，感覺手腳連同腹部發脹無力，好像真的來了經期一樣。
一個護士巡視一圈找過來，她拿著資料對比了一下，“是——霍長英先生嗎？”
“是我。”
護士似乎也想不到他是學生，有些驚訝地解釋：“哦哦好的，這是你們的加號，請拿好。莫主任還在巡房，麻煩去上麵的診室等一下。”
霍長英謝完接過來，帶著周曉月離開醫院擁擠的大廳。
當他們乘坐電梯上到高層，一切又變得清淨、整潔，這層VIP專屬才是周曉月熟悉的醫院，剛才那一幕似乎隻是臨時穿插的錯亂。
是另外一個世界。
但是。
那個混亂不堪的世界或許才是她真實的人生起源。
——
他們在候診室沒等多久，那位莫主任就穿著白大褂過來了，她是一個身材偏矮的中年女性，剪了一頭乾練的短發。
霍長英：“莫醫生好。”
對方笑著打招呼，拉了幾句家常：“叫阿姨就行了。一直給你媽媽看病，沒想到有一天她兒子也來問我，還要掛我的號。”
然後莫主任自覺看向周曉月，眼神裡帶著打趣，多了幾分親切。
“應該是你看吧。說說，身體哪裡不舒服？”
周曉月隻能開始現編。
莫醫生在電腦上查看她的病曆檔案信息。
不知道是為了緩解周曉月的緊張，還是因為她是霍長英帶來的，莫醫生突然提起：
“周曉月……你也是第一醫院出生的啊，就在霍長英後頭。
還好你生的日子晚一些，要是再往前幾個月就折騰了。當時兩個孕婦病危，整個科都團團轉……”
她是在這裡接生的？
這樣的話。
按抱錯孩子的常用邏輯，那個真千金應該是和她一起出生的。
周曉月留心聽著那些出生信息。說不定，她能在這家醫院找到一些線索。
不過她還沒整理好措辭，就被打斷。
“莫醫生，打擾了。”
一個消瘦的少年打開了診室的門，他豎在門口，身體一動不動，像是定住似的，神情也一動不動，麻木冷漠。
周曉月抬頭望過去，感覺對方快薄成了一片。
他應該很長一段時間沒修理過頭發，參差不齊地留長。
可惜了那一雙狹長的漂亮眼睛，被額前的黑發沉沉地壓著，暗不見光，十分陰鬱。
加上他的皮膚是一片毫無氣血的白，嘴唇很薄，淡得幾乎沒有顏色。
乍一眼看過去，像是黑白漫畫裡的一塊陰影墨點，毫無生氣。
周曉月好奇，多看了幾眼，被對方抓到。
那雙暗沉的眼瞳一動，不帶任何情緒地直直回視，像是無機質的死物。
周曉月不禁往後縮，霍長英伸手護了護，免得她撞到磕絆。
“莫醫生，我媽的情況不太好，麻煩你看一下。”那少年開口，他的聲音有點啞，發澀。
之前那個護士邊埋怨邊道歉：“對不起莫主任，不知道他怎麼上來的，我沒攔住。”
莫主任無奈地站起來，“不好意思啊，這是一個病患的家屬。我先處理一下。”她作勢把人帶到外麵說話。
霍長英得體地點了點頭，沒有意見。
周曉月還以為莫主任是要再去一趟病房。
但他們就停在外麵。
門沒關緊。
周曉月聽到一些零碎的說話聲。
“衛沉，你媽媽的醫藥費拖欠這麼久，能幫的醫院都幫過了，總不能一直這樣……”
“莫醫生，能不能先給我媽看一下，再給我一些時間。我在想辦法了，醫院還缺什麼活，我都可以做。”
“……唉。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這個情況建議做手術，不然意義不大。”
“……”
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紀，那個叫衛沉的少年與他們隻有一門之隔。門裡是悠然的等待，門外卻在難堪地求人。
天堂地獄，涇渭分明。
對霍長英的媽媽，莫主任幾乎算是半個私人醫生，近得隨時都能見麵，甚至還會主動上門。
但是對衛沉的媽媽，莫主任卻是遠在天邊難以夠著的救命仙人。
周曉月心頭壓了一塊石頭。
她卻在“沒病找病”地浪費著彆人得不到的醫療資源，這讓周曉月怎麼坐得下去。
莫主任一回來。
周曉月就火燒屁股似的站起來。
“其實我沒什麼事，說不定就是熬夜著涼了。莫醫生，你這麼忙，我就不給你添麻煩了，你寫幾句醫囑就好，以後我自己注意身體。
額……我去上個廁所！”
周曉月隻想逃走。
她把莫主任和霍長英扔在診室裡，自己開門跑了。
那個護士不知道去哪裡了，隻留下衛沉一個人在走廊裡，他垂著眼不知道在想什麼，麵無表情，把白色背景劈開一條縱深的黑色截麵。
周曉月低下頭，快步走過他。
擦肩而過的刹那。
係統‘滋滋’響了半天，終於說了一句人話，‘……真的……’
‘真的？！’
周曉月的腳步立刻一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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