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想著幫衛沉的。
可是。
她一開始更多的還是為了從衛沉那裡找出“真千金”的線索,她並沒有衛沉描述的那樣善良。衛沉把她說得太好了,反而讓周曉月感到心虛難過。
“我知道。”
霍長英伸出空著的那隻手,按在衛沉的肩膀上。衛沉已經很高了,但是霍長英煉體修身,身形高大完美,視覺上看著就更高。
他抬起下頜,露出了溫和的笑容,但是那雙深邃的眼底儘處是一片冰冷刺骨的寒意。
“我當然知道。曉月隻是想要幫你,她一直都這麼善良。”
“之前,我還怕她會被騙吃虧,沒想到,竟然還幫到查出身世問題了,你真的應該好好謝謝曉月,衛沉。”
霍長英一邊說著,一邊施力,要把衛沉從眼前推開。
衛沉雙腳站定,一動不動。
然而霍長英學過的東西,原比他磨礪出來的硬力氣更有用。霍長英微微一笑,隻是使了一個巧勁,就將衛沉推得一斜,不得不讓開半步。
霍長英還拍了拍衛沉,掩飾掉那些衝突和對立,而衛沉肩膀一動,就把霍長英的手甩開了。
但是,霍長英還是毫無障礙地和周曉月對視上了。
霍長英一瞬也不眨,他看著少女細眉低垂,杏眼發紅,氤氳成水。
那張小臉從來都藏不住情緒。
霍長英了解她,甚至比了解自己都更多。她現在一定很緊張,很難過,很傷心。
他輕聲一笑,這次不再是強裝出來,而是真的流露出笑意。
霍長英又從名字,叫回周曉月的大名。“周曉月,我隻是想問問,我都還沒哭呢,你哭什麼。”
周曉月繃不住了,落下一串眼淚,晶瑩地掛在臉上,襯得兩頰光潔如玉。她說:“我怕你生氣。”
周曉月知道根本輪不到自己哭,可她還是受不住這樣的壓力。
“是嗎?”
霍長英換了一副表情,他不再刻意笑了,隻是放鬆五官,長歎一聲:“我不生氣。”
緊接著,他雙眼深深地盯著周曉月。
“我隻是想知道,你之前瞞著我的是什麼?”他露出一副受傷的模樣,然後追問,“周曉月,到底是什麼事情,你寧願告訴一個才認識幾天的人,也不願意告訴我?”
衛沉聽不下去。
從之前,到現在,衛沉一直都聽不下去。
就算之前,衛沉知道自己沒有插手的資格,也還是因為關心周曉月接二連三地提醒過,到現在,衛沉聽著霍長英把周曉月問得哭了,眉眼一下子變得更冷。
衛沉冷聲截斷霍長英的問題:“周曉月不想說,她就可以不說。”
他想把周曉月護在身後。
而這守護者的位置,本該是霍長英的。
霍長英看著他們兩個一會兒,神色一僵,他下意識地想要勾出一個笑容,卻因為僵硬顯出一絲扭曲。他無疑是俊美的,可當霍長英不再笑了,就變得淩厲、張揚,甚至咄咄逼人。
“衛沉,我在和周曉月說話。”
霍長英態度客氣地強調,好像隻是一句禮貌的提醒。
但話語裡的銳意,卻讓人如芒在背。
衛沉並不理會這些暗藏的機鋒。他隻知道,周曉月哭了。衛沉不想讓她哭。
“彆說了。”
衛沉語氣冰冷,“你說得她難受。”
他和霍長英對峙,並不落下乘,那向來麻木僵持的漂亮容貌皺起,也會散發出冷厲的怒意,直擊人心。霍長英也沉下眉眼,眼中是銳利的鋒芒。
周曉月看他們兩個隱隱有對上的樣子,站不住了,她也放下紙杯,一手拉住衛沉,另一手拉住霍長英。
“你們彆因為我的事情生氣,其實我就是……”
她想要把一切都說出來,可是又怕那個“真假千金”的可笑誤會更戳霍長英和衛沉的傷疤。
周曉月眼見霍長英和衛沉都看著自己,心裡一急,擠出一句:“我就是覺得自己配不上霍長英!”
周曉月說完這句話,霍長英沉著的眉眼忽的鬆開,他嘴唇彎起,真心實意地笑了出來。他說:“你就為了這個瞞著我,躲開我?”
衛沉微微皺眉。
周曉月說的是實話。
追溯源頭,就是因為周曉月發現,隻要自己的身份一旦變成“假的”,就找不出更多的優點了。
她覺得,自己配不上這麼多人對她好。
不僅僅是霍長英,還有更多——
周曉月越說越小聲:“我找衛沉,也不隻是想幫他,我還想讓他幫我。”
她略去了找真千金的曲折,抽噎地說著:“我不想一直這麼沒用。我也想變得像衛沉一樣強大,獨立……”
衛沉打斷她的自貶,很認真地說:“周曉月,你已經很厲害。”
係統也說:‘滋滋……你做得很好了……’
霍長英笑著摸了摸她的臉頰,揩拭少女珍珠般的淚水。
他的溫柔、體貼如影隨形,再一次包裹、容納了周曉月,就像以前一樣,沒有任何區彆。“周曉月,沒有什麼配不配得上的,你就是我的未婚妻。”
衛沉的眉毛皺得更緊了,在額頭上夾出一個淺淺的川字。
他看著霍長英觸摸周曉月,沉冷死寂的黑眸湧出一絲幽深的光,像是破冰一般,從暗不見天日的地下浮現渴望和欲.求。
‘……假的!’
係統還在說這個,周曉月忍不住回,‘彆這樣說了,現在是霍長英最需要我這個未婚妻的時候。’
‘……你是衛沉的、滋啦……未婚妻……’
‘啊?’
係統這話,就是坐實了真假少爺的事。周曉月一驚,竟然不知道說什麼。
她一直停留在對“真假千金”的假想恐懼裡,但從來不敢去想身份交換後的情形。如今真假少爺的真相即將揭曉。
周曉月同樣覺得茫然。
霍長英則隻在周曉月倉皇逃避的時候泄露了情緒,現在又恢複平和。他算著時間差不多了,提議回病房。
但是當他們拿著五杯水回去,霍夫人已經沒有在病房裡了。
病房大門打開。
霍夫人手裡拿著手機打電話,腳下的短靴高跟踩得“嗒嗒”響,三四個年紀不輕的醫生拿著一份打印出來的報告,追在霍夫人的身後,不斷地說著什麼。但霍夫人完全置之不理。
莫醫生被擠到最後麵,慌張、不安地跟著。
他們沒有看到結果,也知道結果了。
霍夫人章綺的聲音傳來。
她實在激動,甚至失去了優雅的風度。
“彆和我說話,我不想聽你們這些沒有意義的解釋!你們到底是什麼破醫院,連一個手術輸血的事情都能出問題,還有什麼事能做好……
……我要再去彆的地方做一遍!
你們要是敢和他們聯合起來,想用這件事算計霍家,我一定會讓你們整個醫院都吃不了兜著走!”
那些話,一句比一句更尖利。
衛沉木著臉,麵無表情。
周曉月聽得鼻子一酸,又想哭了,她恨不得自己長得高一些,這樣她就能幫忙捂住衛沉的耳朵。
然而霍長英聽到那些話,臉上也並沒有笑意。
章綺越走越快,直到她看到周曉月、霍長英和衛沉。
她的話猛地停住。
章綺的目光從霍長英移到衛沉身上,她被衛沉的冷漠刺到了,頓時改口。
“不是的,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不明白,這為什麼能搞錯!我不知道這家醫院是不是故意的。我隻是想再確認一下……”
她慌亂起來,從優雅完美的貴婦人變成一個迷茫無助的女人。
衛沉點了一下頭算是打招呼,然後直接轉身走進病房。周曉月猶豫一會兒,還是決定追上去。她不敢麵對這樣的霍夫人。
眼見霍長英也要離開,章綺驚慌地叫出來:“長英!”
霍長英歎氣,他把水放在地上,然後從章綺手裡拿出手機,退出聯係霍家私立醫院的界麵,找出了霍家的號碼。
霍長英把手機重新遞到章綺麵前:“給他們打電話吧。”
他儘量放輕了聲音,不去刺激章綺。
停頓一會兒,霍長英還是把手放在章綺的背上,輕輕拍打兩下。
病房裡。
衛沉把手裡的水杯放到床頭櫃上。
病床上的女人依然躺著,一動不動,她看似緊閉著雙眼,好像睡過去了,但淚水已經流遍整張臉,憔悴、狼狽得一塌糊塗。
她不斷地說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衛沉沉聲,語氣冰冷,一點也不動搖:“你是我媽,彆說對不起。”
“不是。”
孫若男從牙關裡擠出一句發抖的話:“你是霍家的少爺,不是我的兒子。”
周曉月在門口停著,不敢進去,更不敢出去。
她雙手拿著紙杯,摩擦著絞在一起,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
外麵是一對母子,裡麵也是一對母子,可偏偏,他們是互相錯位的。
‘滋滋……’係統安慰道,‘換回來……會慢慢好的……’
換回來,那就是“霍沉”和“衛長英”,但是這樣,真的能讓一切歸複原位嗎?周曉月越是關心,越是想要幫忙,就越覺得無力。
‘做好自己……滋滋、就好了……’係統說。
做她自己?
可是。她不過就是霍家名義上的未婚妻——
‘……’周曉月明白係統的意思了。
但是。
這婚事是她出生以後定下來的,嚴格意義上講,是霍長英選擇了她,兩家才點頭同意。那她到底算真少爺的未婚妻,還是假少爺的未婚妻?
儘管現在根本不是糾結這件事的時候,但周曉月還是在係統的話裡轉移了注意力,胡思亂想起來。
那雙哭過的杏眼都還沒有消下去,瞳珠顫顫的,顯得更加驚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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