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水(1 / 2)

李玠緊著阮蘅的手一顫,她說他惡心?

李玠一把扣住阮蘅下巴讓她看向他,“你再說一次,阮蘅,你再給本王說一次。”

可阮蘅緊咬著牙關,死不開口,她眼中的恨與決然刺得李玠生疼。

院外如此動靜怎會不驚動餘鴻才,他匆匆丟下酒又往外而來,正要詢問阮蘅發生何事,卻見院前淩亂不堪。

“都做什麼呢!”餘鴻才見李玠禁錮著阮蘅,昨夜好不容易壓下的氣焰又被挑起,即便未親眼所見發生了什麼,可他不必想也知曉此事與李玠有關,“都給我滾,不許再來了!滾!”

餘鴻才心疼地攥著阮蘅的手,低低喚著她,“丫頭,來,跟師傅回去,師傅帶你回去。”

阮蘅抬起眼,看清了麵前之人神智才清醒,“師……傅。”

“師傅在,走,外頭涼,跟師傅回去。”

阮蘅怔怔被他拉著起身,再也沒有給李玠一個眼神,“好……”

餘鴻才與阮蘅互相攙扶著,李玠沒有再攔,手中的暖意突然抽離,刹那間變得冰涼。

餘鴻才轉過身,瞧不出是何情緒,隻落下這幾十年的滄桑,“殿下……放過她吧……”

李玠眼眸微慟,指尖動了動,一言不發。

直至藥鋪合上門,那道身影從他眼中消息,他的目光也未折回。

“王爺……”

杜若思散亂著發絲,戚戚望向他,她顫顫向李玠伸手,想要李玠拉著一把,可未等到她所期盼,倒是等來胸口的劇痛。

李玠狠狠踹了她一腳,杜若思跌在一旁,發釵搖搖欲墜,他哪裡顧及她是個女人,眼中儘是殺意,“你與她說了什麼?”

“王爺,若思並未說什麼,是阮蘅……得知我要與王爺成婚突然瘋魔,說要殺了我。”

李玠怎會信她的話,阮蘅早已疏遠他,怎可能因這三言兩語將她激怒。

“王爺,我們會成親的吧……這可是皇上賜婚。”杜若思滿眼都是他,“我手上有王爺想要的錦盒,若王爺想要,娶了我,我就給王爺。”

李玠居高臨下看著她,除了譏諷再無其他。

杜若思苦笑,“王爺這是想抗旨?您想一想,若是我一不小心走漏了風聲,告訴了太子殿下阮蘅躲在這兒,那她——”

他一把扼住她脖子,將她氣息抽離,“本王可曾與你說過,彆來招惹她,若想活久點,安分些。”

杜若思神智都被剝離,李玠的氣力讓她根本無法喘過氣,就在杜若思以為自己要死了時,李玠猛然將她甩開,“滾回去。”

杜若思突然想起上一世,在阮蘅死後,李玠亦是這般掐著她質問她為何這麼做,她什麼也沒說。

可李玠將她手腳都打斷,囚禁在暗無天日的屋子裡,隻讓她殘喘活著,每日與汙垢惡臭相伴,可有人看著她,她連死都做不到。

她許久才能見到他一回,可每次他隻是淡然望著她,看看她究竟還有沒有氣。

她過得生不如死,那這一世,她憑什麼要讓他們好過!

杜若思抬眼狠狠地看著李玠背影,將落在手邊的簪子狠狠攥緊,“阮蘅,你不得好死,你與他,你們都不得好死。”

……

阮蘅止了抽泣,怔怔地坐在院子裡,一句話也不說,天倒映在她眸色中皆是灰暗的。

餘鴻才沒有問阮蘅發生了什麼,隻是坐在她身旁,亦望著天,歎了聲氣,“丫頭,老夫在這兒也待膩了,到時我們離開清河,換個地方住下,如何?”

“好……”阮蘅終於有了一絲反應,她眨了眨眼,泛起酸澀,“師傅,我們何時走?”

“明日吧,過了今日仲秋再走,今日該團團圓圓的。”

“好。”

“丫頭,往後你還有師傅呢……”

“嗯,還有師傅。”

也隻有師傅了……

阮蘅抹了抹淚痕,舒了一口氣,不願再回想,“師傅,我去打點行裝。”

她孑然一身而來,實在沒什麼行裝,最貴重的便是滿屋子的藥草,人要走了,藥草自然要帶走,她默默將各草藥裝入囊,又替董母留了幾個月的藥量。

即便要走了,她發覺除了街坊外,她並未有什麼留戀的,她注定是要顛沛流離的,也習慣了。

天色愈漸,阮蘅看著收拾地乾乾淨淨的鋪子,眼中染上笑意,“師傅,我去問問,明日可有出城的馬車。”

餘鴻才隻是淡淡回應了一聲,“路上小心著些,讓董懷陪你去。”

阮蘅應下,合上了鋪子的門,她並未去尋董懷,隻身一人去了城中。

路上悄無聲息,隻有阮蘅一人的身影,去年的今日她還在阮府,阮府設著家宴,一派闔家安康的景象,謝渥丹拉著她去坐遊船,夜風拂著酒香,岸邊皆是駐足而望的行人,街燈遊走,那是京城的盛宴。

直至入城之時,阮蘅才從那寂靜得毫無人氣中回身,雖比不得京城,可來往的歡聲笑語讓她心頭微暖,延綿的街燈迷了眼。

團圓二字,與她沒什麼關係。

阮蘅隻是苦澀一笑,便湮沒人海之中。

“王爺,您瞧什麼?”青雲探了探身,四顧茫然,並未瞧見有誰。

李玠收回目光,藏下失落,“認錯了。”

“王爺可是還在想阮姑娘?”青雲輕慰,“阮姑娘性子好,待她氣消了,王爺再哄哄就是了,等杜家之事解決了,王爺再去尋阮姑娘,她會明白的,屬下覺得隻是阮姑娘聽聞杜姑娘要嫁給王爺,她一時承受不住,可王爺隻是為了拿杜姑娘牽製杜大人與太子罷了,王爺並非真的會娶她。”

“不是……”李玠眼中分明映著點點街燈,可就是不起暖意,“不會了。”

她再也不會見他了。

他見過她對他的偏愛,見過她的釋懷與淡然,可他竟不知她的恨那般決烈,可以將他構築的一切摧毀得隻剩灰燼。

“公子買花燈嗎?買一盞吧,可贈與公子心悅的姑娘。”

街旁的商販見到李玠身姿不凡,一身貴氣,就知是個有錢人家的公子,趕忙提了兩盞燈笑盈盈走到李玠麵前,“公子瞧瞧吧,姑娘家的就愛這樣式的。”

青雲有些氣,這販子哪壺不開提哪壺,他擺了擺手,“不買,我家公子不買。”

可身旁之人卻是淡淡一聲,“買一盞吧。”

青雲一愣,以為聽錯了,這話是從自家王爺口中說出的?

青雲愣愣地取了碎銀塞在商販手心,隨手提了一盞,“就這盞吧。”

“拿那盞。”李玠指了指掛在鋪麵最上頭的一盞。

青雲順眼望去,掛著的是一盞花燈,花葉初綻,惟妙惟肖。

是海棠花。

風拂麵而來,燈芯搖曳,花色忽明忽暗。

“公子好眼光,那盞花燈做工精細,姑娘們都喜歡,不過就是要比手中的這盞——”

青雲會意,又塞了一兩銀子在商販手中,商販見他出手闊綽,諂笑著將燈取下,遞給了李玠,“祝公子心想事成,與那位姑娘共赴百年之好。”

“百年之好……”李玠清冷一笑,沒再說什麼。

可他隨之怔在原地,望著燃燒的燈芯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