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太陽還沒出來,院子裡就有了動靜。
顧蘭時熱了幾個饅頭,從盆裡撈出一大碗知了牛,昨晚一回來就全倒清水裡泡著了,不然過一夜大部分都會蛻殼。
他一手按住碗口,把碗裡的水倒掉,又將知了牛淘洗兩遍,在另一口鍋裡用熱油爆炒至熟。
裴厭早洗漱完等著了,聞見香氣兩人都沒客氣,拿起筷子就夾。知了牛吃起來鹹淡正好,外殼乾香,裡頭肉又有嚼勁。
吃完後顧蘭時笑道: “趁早挑去賣了,應該能賣到二十幾文一斤,不知道這兩天行價如何,有二十五文就不錯。"
他又說: "之前在家裡時,若捉得少,我和狗兒要攢一兩天才去賣,有時沒浸水,便都蛻了殼,不過剛蛻殼的金蟬隻要沒變黑,肉也嫩呢,拔去蟬翼就好了,價錢少點,但能賣點蟬蛻。"
他想起什麼,笑著說: “這買主也實在捉摸不透,泡過水的嫌帶了水沉重,要壓價,不泡水又覺得蟬沒有知了牛好吃,還要壓價,他們也不想想,都是夜裡捉蟬,要是不泡在水裡,第二天可不就蛻殼了。"
裴厭放下筷子,說: “他們事再多,這東西緊俏,不少有點小錢的人家都愛吃,不愁賣,上那些高門大院前吆喝,挑去十幾斤還不夠兩三戶人家一頓吃的。"
“也是。”顧蘭時彎了彎眼睛,顧不上洗碗,先往院裡裝知了牛。因有水,背在竹筐上恐怕弄濕後背,用扁擔挑著大籃子比較好。
把桶裡盆裡的知了牛撈出來,見不少腿在動還活著,顧蘭時放了心,留夠給家裡和他們兩人吃的後,裴厭挑起扁擔往外走。
一開院門,大黑從麻袋上爬起來,抖抖身體,又往前幾步抻懶腰打哈欠。
他們小河村離寧水鎮遠,腳程快也得走三四刻鐘,一來一回耗費腿腳體力。
因此送裴厭出門後,顧蘭時先進灶房看米糕還剩多少,等人回來肯定要墊墊肚子,見還有七八塊,明天再蒸不遲。
今天要緊的是澆前麵菜地,十幾塊地裡菜苗差不多都長出來了,後來補種的剛冒出小芽。趁早起涼快,喂了豬禽後他獨自一人去河邊挑水,因菜地大,等裴厭賣了知了牛回來還沒澆完。
/>
“二十七文一斤,賣了八斤,餘下還有一二十隻,當饒頭給買主添了。”裴厭一邊說,一邊從懷裡掏出荷包和一個紙包遞過去。
他喝口水,放下碗又道: “一共是二百一十六文,裡頭有二錢碎銀,那十六枚銅板我買了一小包雄黃粉。"
顧蘭時笑眯眯打開荷包,將碎銀倒在手心。
一趟出去弄了這些,比在碼頭累一天效益要好,不過每年也就夏天一小段時間能賣,等過了這幾天新鮮勁,價錢也會變低。
裴厭同樣高興,眉眼裡帶著一點笑意,說: “我一進巷子吆喝,看見裡頭有個人正在賣,一斤二十六文,他挑的少,也明顯比咱們的個頭小,那戶人家看見我挑的這些,出二十六文要買兩斤,我說二十七文,他不願出,我正要走,隔了幾戶的人家也出來看,出了二十七文,還全都要了,看那兩家針鋒相對的樣子,大概是不對付,一個故意給另一個沒臉,說話也夾槍帶棒的,我當聽不懂,賣了錢才是正事。"
顧蘭時笑道: “倒便宜咱們了。”
“嗯。”裴厭開口道: “今兒賣了這些錢,比去碼頭強多了,不過那邊也有好處,天天去多少都有活,山裡這些東西要看時令。"
他心勁上來,說: “好容易最近能掙錢,今晚就去抓毒蟲,趁這時節多掙點,買驢子的錢就有了。”
之前去抓蠍子蜈蚣,他沒多少奔頭,一個夏天去幾次掙夠糊口錢就作罷,如今既然能看到掙錢的苗頭,又有什麼不去的道理,勞累一點,天天晚上抓個一兩斤,二三十天下來,少說也能掙半頭驢。
"好。"顧蘭時同樣乾勁十足,對毒蟲他心裡其實有點畏懼,直說道: “要是那些東西實在害怕,我白天得了空,上山摸點蟬蛻,你要去賣蠍子,把這個也捎帶上一起賣。"
他坦白直率,還沒見到蠍子就先給自己留了退路,惹得裴厭輕笑一聲,開口道:“行,你要害怕就不用去,我把火把插在地上或者土崖縫隙裡,照樣能抓到。"
澆菜地要緊,等太陽大了,隻能到傍晚再澆,今天他們還有事呢。兩人沒有多歇息,一起去河邊挑水澆菜。
大黑今天不知怎麼很高興,在菜地裡撒歡跑,儘管它很有眼色,但還是踩到了幾顆菜苗,被裴厭罵了之後就守在籬
笆門前趴著,在他倆進門或者出門的時候搖搖尾巴,倒也自在。
傍晚,顧蘭時喂豬早了兩刻鐘,收拾完就和裴厭鎖了門去抓蠍子。天色還沒暗,他倆手裡的火把已經點上了,不然還得帶上火石。天要說黑起來還是很快的,直接點上就不用再操心。
上山坡之前,裴厭指著西邊說: “那邊轉過去不是有個土崖,我在那裡抓過毒蟲,那邊比山裡的少,今天先不用過去。"
他想起去年自己在那邊抓毒蟲的時候,一轉頭看見顧蘭瑜和村裡幾個小子從那邊往山上走,沒走這邊的正經路,開口問道: “嶽丈嶽母準狗兒上山摸知了牛?”
顧蘭時笑道: “以前不準,一聽見他說往山上來我娘就找到處掃帚,如今大了,去年偶爾往山上跑,回去了說是好幾個人一起,就沒打他。"
"怎麼,你在山上見過他?"他笑著問道。
裴厭開口: “嗯,去年抓毒蟲時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