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學校(捉蟲)(1 / 2)

地上那倆袋子,十來斤米, 一口袋什麼豆角、黃瓜、茄子的。

付美琴手中的那一把瓢兒白顯得格外蕭瑟, 她拿著那菜,自己都覺得尷尬得慌。

常采萍現在不想搭理她, 也不想刻意找小矛盾,沒那習慣,她就說了一句:“看來我這兒多的吃不完了, 你拿回去吧,你們人多,多一把也不多的。”

付美琴訕訕收了手裡的瓢兒白,倒是桌上的吳雙玉和另一個女知青咬耳朵了:“她剛剛不還一臉嫌棄嗎?怎麼突然就這麼殷勤了?”

另一個女知青叫霍知語, 臉色冷冷的, 沒回吳雙玉的話,靜靜喝著稀飯,吳雙玉自己沒趣兒, 又轉臉給旁邊一個說悄悄話。

那個倒是笑了笑,低低說了一聲:“誰知道呢,鬨矛盾又和好了吧。”

這麼小會兒功夫,付美琴就回來了,看見吳雙玉在那兒竊竊私語的,就盯了她一眼, 兩人都偏開臉,互相不搭理。

常采萍這頭就開始問二蛋和三蛋,菜是哪裡來的, 三蛋就交代了,菜是隔壁李嬸嬸家裡的。

原來薛嘯卿轉業回來,每天沒空照顧他們的飲食,然後跟老院子的人也鬨崩了,就隻能拿錢給隔壁老李,讓他們照顧接娃。

幾個人說著,幾個知青就要去上工了,跟她打了招呼朝外走,就有個瘦高個兒的男知青走了過來,扶了扶眼鏡兒:“冒昧問一下,薛兕這個名字是您給起的嗎?”

常采萍一邊攪動這鍋裡米,一麵笑:“我隨口給起的。”

那男人就說:“這可不是隨便取的,咱們裡麵都有人不認識這個字兒呢。”

前兒個,四丫去學堂讀書,讓報名字,說是“薛兕”,當時他們這四五個教書的都嘖嘖稱奇,說是個生僻字兒,不知道是誰這麼有能耐,一問才說是常采萍取的,到底啥意思,也沒人說清楚。

常采萍抬頭看他一眼,瘦高,眼鏡兒,背微微有一點兒駝,臉上帶著拘謹的笑容,跟老夫子比起來,就差一件長衫子了。

她記得這個人,叫張誌文,好像是還是讀過大學的,學的是文學,她就琢磨著,突然問起這個事兒,是不是想跟她探討一下?

她不強求跟周圍人的關係能做到多親近,但至少在自己底線能保證的情況下,還是要和睦的。

她就細細說起來這名字的來曆,這四丫打小身體不好,這麼大還不會說話,而這個“兕”是板角青牛的意思,寓意著身體健壯,巧的是四丫排行第四,跟“兕”字同音,一個是取了巧,二一個是彆人叫一聲名字,就多了一分祝願,算是積福。

這幾個人起初也隻是好奇,這麼聽了之後,反而覺得這個名字妙極,幾個人在那兒嘖嘖稱讚著。

那個吊梢眉竟然直接就誇了:“誒喲,這麼幾天時間,咋覺得你變了好多,連名字都取得這麼好聽呢!”

二蛋嘟著嘴:“這有什麼了不得,我四叔還叫薛嘯卿呢,好聽一千倍。”

這孩子不知道撒什麼氣,老是杠常采萍的威風,常采萍就逗他了:“對啊,你四叔小時候還叫狗蛋兒呢,誰能比得上狗蛋兒?”

在場的還不都哈哈笑了,一時間氣氛變得十分融洽,大夥兒竟然忘了上工。

霍知語最先反應過來,冷著嗓子說了一句:“還要上工呢。”

他們不像常采萍有一大堆的雜事兒需要做,他們得立刻去上工,幾個人反應過來匆匆朝外走,唯有那個張誌文推了推眼鏡兒,撓著頭笑著:“對了,你什麼時候來上課?”

“啊?”常采萍這幾天都忙昏了,忘了自己還是一位人民教師,她腦子裡迅速反應,自己再不上課掙工分,估計就得餓死在茅草棚子裡了,她說:“下午,下午我就來。”

張誌文就朝她靦腆笑了一下:“我前天答應孩子們給他們辦一場大的黑板報,你明天可以幫我一起...一起嗎?”

常采萍聽到有人看上了她的才華,她還不得孔雀擺尾似的,可勁兒抖機靈,趕緊笑點頭應著啊。

那張春陽回頭就一拉張誌文,拖著人朝外走,嘴巴也不閒著:“先前吳玉龍說辦板報,你怎麼不找他?你小子彆是動春心了吧!”

張誌文就結結巴巴說:“不...不是,吳玉龍不是明天有事嗎?你們辦的又.....”

這會兒付美琴又在旁邊晃蕩,晃蕩了兩秒,看著這一地的娃,還是忍了一下,打算晚上再跟常采萍說。

幾個男知青打前陣,先走出了門,就偏著腦袋看著門側,皺著眉頭問:“你找誰?”

那人聲音沉沉:“我找薛兕。”

他這聲音又沉又穩,嗓音空空的,擱現代就是那低音炮,荷爾蒙也特彆足,幾個女知青都好奇地探著腦袋看,唯見這來人高鼻寬肩,器宇軒昂的,輕輕勾著眼角,就這麼一個笑容都特彆神氣。

那吳雙語沒忍住聳了一下肩膀,說了一聲:“好俊!”

霍知語掃了他一眼,也臉紅了一下。

大丫轉過臉也驚喜地喊“四叔!”,常采萍叫這孩子一吼,震得一屁股倒坐在玉米骨上去了,扒拉了兩下都沒爬起來。

薛嘯卿那雙黑漆漆的眼珠子也朝下掃,這麼深深掃她一眼,轉手把四丫抱在了臂彎裡逗她:“李嬸嬸說你們都沒吃,四叔抱你回去吃飯。”

三蛋跳出來說:“常阿姨給我們煮稀飯,都煮上了。”

這會子,鍋裡的粥正好熟了,常采萍就叫幾個孩子端碗來,一人端了一碗,這娃一人一碗,鍋裡就剩一碗了,她看了眼薛嘯卿,乾巴巴客套了一下:“要不,你也吃?”

薛嘯卿就也瞅她一眼:“嗯。”

嗯?嗯?!常采萍沒聽錯吧,難道對方沒看出來她就是意思意思嗎?再說了,就這麼一碗,他好意思嗎?米沒給她多分幾顆,吃起飯來毫不含糊啊!

常采萍臉上也笑不起來,轉手拿了個碗給他舀稀飯,就聽頭頂有些輕微的嗤笑聲。

“常小姐,我很想知道是什麼原因使你變得這麼和善?”

常采萍抬頭,對上薛嘯卿深深的眼,眼神中冷漠與審視夾雜:“像重活了一次。”

常采萍聞言一陣,心裡還是慌了一下,她穿過來可不是重活了一次嗎?她直了眼睛,僵了嘴角,不過片刻又反應過來,對方為什麼提出這個問題?

她說:“不要緊,我現在對他們好就行。”說完,頓了一頓,又添上一句:“以後也對他們好。”

她把手裡裝滿稀飯的碗遞給薛嘯卿,薛嘯卿掃她一眼,再掃了鍋裡一眼,把四丫放下了,大步走了出去,臨走前丟下一句話:“狗蛋兒這個名字,大家都忘記了。”

常采萍看他出去了,心頭一鬆,長出了一口氣,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和薛嘯卿談話,總是有一種強烈的壓迫感。

等等,狗蛋兒?

常采萍想了想之前的談話,合著這家夥那麼早就聽牆角了啊!她不滿意地又叫了兩聲:“狗蛋兒,狗蛋兒,狗東西!”

叫完了之後,她又心虛,跑到門口去看有沒有人聽.......

薛嘯卿則是出門走了幾步就燃了一支煙,叼在嘴巴,在院子外的大牆上靠了一靠,嘴角勾勾的:倒是挺會說話,的確如果這一世,她不作妖,他也不會傷害她......僅僅是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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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兒常采萍捯飭了幾個娃,就去大隊上找隊長看宅基地,最終定了打穀場後麵的地兒,說是再等十來天就能動工了。

中午的時候,幾個小崽子又跑過來蹭飯,三蛋還抱來了家裡的豬油罐子,說是要吃豬油燜豆角。

常采萍能咋辦?正好她也想吃,那就一起做了吧!

下午她就去了學校。

學校離打穀場十分鐘行程,攏共三個班,也沒分年級了,就大班、中班、小班。

大班孩子就十歲左右的,偶爾有兩個十二三歲的,其餘的都還比較小。中班的就七八歲的,小班就四五歲。

這幾個班級中,小班的人最多,得有二十多個,這個年代的農村不流行讀書,孩子能端得住碗了,就得幫忙下地掙工分,乾不了重的活兒,就去放牛、割豬草一類的,而四五歲的孩子還不知事,還需要人照顧,一些家長乾脆就送到學校來,讓老師給他們帶娃。

小班的娃娃雖然難帶,但是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忙起來的時候不用下地去勞作,而其他的老師跟孩子都要去田裡幫忙。

原本小班是常彩萍帶著的,但是自從她休息了一段時間,這活兒就被付美琴騙去了,整天在教室裡細著聲音喊:“不要吵了,不要吵了,老師教你們做遊戲。”

常采萍來了之後,付美琴就在她跟前兒低著頭,捏著衣角:“你要是想教小班,我就讓給你。”

吳玉龍就在一邊說:“我們都知道你最喜歡小孩子,常老師不會在意這些的。”

這啥?道德綁架嗎?

常采萍板著臉:“話說清楚啊,她喜歡小孩子,我就不喜歡了嗎?我還帶過四個娃呢,你們誰帶過?”說著就嘟囔一句:“鼻子底下一張嘴,想咋說就咋說。”

吳玉龍被她狠狠臊了一頓,也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