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冉攥著拳頭,麵對息壤伏天鼎時忍不住將手縮回了袖口,仿佛害怕暴露在外的皮膚忽然被什麼割破,會流出血滴進缸中一般。
她垂頭望著大缸……大鼎,一動不動,仿佛對它著了魔般。
許久,直到她腿站的有些發麻,才抬起頭。
稚嫩清麗的臉上,儘是決絕之色。
殷冉轉身出寶室,將自己用布巾等包的嚴嚴實實,手也裹成粽子後才返回。
抱著並不很重的大鼎,她趁夜下山。
在半山腰木屋邊找到工具,悄悄在山腳下路邊樹叢旁停下。
斷刃山附近很少有妖來往,靈寶塔、藥王彆苑等雖然環斷刃山而建,卻都距離一公裡不止。
她快速挖出一個大坑後,手腳麻利的將鼎放入,正巧鼎口比地麵低一點。
又撿了許多木枝覆蓋在鼎口,並用大片的枯葉遮住,灑土和腐植在最上層,確定看不出這裡有一口大鼎後,悄悄留下記號,她又匆匆順山路回到大殿。
她們四個一向白日裡下山取物資,淩溪絕想不到殷冉會趁夜跑出來一趟,是以她一經有了主意,便趁夜下山布置——
到了白天,他必然蹲守在山腳下,那就很危險了。
再回到寢殿後,殷冉心臟砰砰砰的亂跳,她呆站在小廳中許久,才默默拐回書房。
休息少頃,便如無事般拿出了劍法秘籍《開元劍》。
教主的寶室裡沒有寶劍,她將老舊家具上翹起的木片扯下來當劍用,一邊研究《開元劍》,一邊比比劃劃體悟和練習了起來。
不知不覺又是一夜。
不知何時,殷玄聽已從殿頂回到大殿。
天色漸亮時,他沉默的站在寶座前,目光朝向寢殿,彷似穿透了寶座和影壁,可以看到內裡一切似的。
閉目後神魂與肉身中那絲魂氣相連,飄飄忽忽感受到那小丫鬟如癡如醉、如饑似渴的修行著,徹夜不休,揮汗如雨,卻也沒停下。
這兩夜一天,她沒有鑽上床,窩在他肉身邊嘀嘀咕咕說廢話。
也沒有念念叨叨嘴饞,更沒抱怨苦啊累啊怕死啊。
她像突然感受到危機的雀鳥,在空中竭力飛翔,拚儘極限,不敢落地。
中間抱著伏天鼎,也不知在謀劃什麼。
眼眸微垂,他又站了一會兒,才轉身踱步到大殿。
兀自又神遊半晌,終於坐下,繼續自己的養魂療傷和修行。
……
……
清晨,殷冉終於爬上教主的床,滾在裡間,倒頭便睡。
呼呼沉眠間靈氣運轉不休,體脈通達,靈氣運轉如衝,之前快速修行達成的境界,完全被鞏固了下來。
夢中她哼哼兩聲,含糊囈語:
“方便麵……火腿腸……奧利奧……辣子雞……嘶遛……”
“去……死吧……剁手……”
“教主……磨人的殷老魔……”
殷玄聽在大殿上閉目修行,周身靈氣勢雄如虹,神魂之傷非一年兩年能修複的,卻也在慢慢好轉。
與此同時,左護法陸延的肉身與他自己肉身有極大不同,奪舍後的修行便也有多處相異。
這幾日修行中,他竟自體悟出一些以前絕沒有觸及過的關竅,心情非常不錯。
進入妖王境界巔峰已幾百年,體內屬於母親的元嬰卻始終未能徹底成形,停滯在人修築基後期也太久了。
他四處遊曆,甚至深入人類社會研究人類與妖的區彆,想要探明人類修士的元嬰修習法門,可即便自覺對人類修行的方式有了很深的了解,卻仍未有突破。
現如今,他忽然明白,他沉浸入自己以往的經驗太深,循著自己的修行習慣,其實很難設身處地的去理解他人修行之異處。
如此一來,就算了解再多人類修行訣竅,也不過浮於表麵。
一有頓悟,他便更加深入去體會使用左護法肉身修行過程中,從大到小的各處不同,甚至對於殷冉的修行方式也好奇起來。
隻是,探查那人類小丫鬟修行的過程卻多少有些受阻,她成長實在太快,連他也看不出她如此進境神速的原因到底為何。
他既看不出她有何天賦,那便隻能是她神魂有特異之處,或者智慧超於常人了——
想要了解她修行過程中的體悟和竅門,非問她不可。
這些日子他總在觀察她,想著如何取信她,如何讓她傾其所有相授,便覺察出許多她異於常人之處。
聽到她教其他小丫鬟們修行,更覺得她不僅聰明絕頂,連見識也非常人可比。
隻是,這樣一個**歲就被帶到山上來的孩子,到底是怎樣獲得那些知識的?
他對她的情況,開始有了幾種猜測。
隻是猜測尚未有定論,他倒是從她那裡得到了越來越多雞毛蒜皮的小知識點。
如她讀心法書時念念叨叨的‘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再如她讀步法時,提到的一些她自稱以前學過的所謂舞蹈知識,什麼‘動力腿’‘韻律’‘虛步’。
而接收到的最多的,卻是她東一言西一句的‘廢料’,現如今……連‘殷老魔’這種毫無尊敬之意的外號也喊上了,實在是大膽以極。
無法無天。
他皺起眉,心道她清醒時總自稱‘天上地下第一忠誠大丫鬟’‘教主座前第一人’,但到底睡夢中無意識道出的才是實話。
對他根本全無半點敬畏之心,根本就是滿腹埋怨牢騷。
也無怪她膽敢靠近和碰觸他肉身,甚至爬上他的床榻了。
虧她睡在他身側還能安眠。
如此膽量,若叫世人知道,倒也的確稱得上世間第一了。
……
……
飽睡大半天,殷冉醒來時已經是下午了。
伸個懶腰坐起身,她轉頭盯著躺平的教主望了一會兒,突然開口道:
“如果我出師未捷身先死……那便是這世界上浮光掠影的一抹暗芒,您醒來時,恐怕都不知道曾有我這樣的人存在。”
“……”殷玄聽肉身自然隻是沉默的躺在那裡,靜靜的一如之前每一天。
“我也沒什麼能留給教主的,之前畫的人體結構圖在書房,百年後也不知道會不會化成飛灰。”她歎口氣,如果死在這裡,真是什麼也拿不走,什麼也留不下。
“教主,您初吻還在吧?”
她記得殷玄聽一生求道,原著裡壓根兒就沒近過女色。
是那種一萬個狐狸精在他麵前脫i光了跳大腿舞,他都能麵不改色轉身回屋修行的狠角色。
“要不我送個吻給你吧,臨走也算帶走了教主最寶貴的一樣東西……”殷老魔的初吻哎!
她目光落在教主唇上,說真的,每天看著這樣的睡美男,有時候真想調戲調戲。
要不是覺得那樣做太變i態,她可能就下手了。
真的好看的有點過分,那睫毛比她的還長,皮膚比她還細膩,臉上每一條線條,都像最牛b的畫家,耗儘心血勾勒的。
又看了好一會兒——
“唉……”算了。
訕訕然歎口氣,她跳下床碰也沒碰教主一下。
整理了下東西,又跑書房拿毛筆走回寢殿內室,與床榻木柱上寫下了幾個大字:
小女子到此一遊——殷冉沒素質一留。
盯著字看了一會兒,心情有些沉重,但還是毅然離開。
路過坐在大殿上的左護法時,她依舊嫣然而笑,禮貌喚一聲‘左護法’。
隻是今天的他似乎察覺到她心情激蕩,竟一直皺緊眉頭神色古怪的盯著她。
殷冉也不在意,強行營業的打過招呼,便不再理會,徑直出了大殿。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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