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護法不僅說話了, 還一直說了好幾句。
這些聲音自然都是殷冉發出的,但其他人卻想不到站在左護法身後的小仆童有這樣的口技。
隻以為是左護法在跟無想大師話家常,雖鬨不清楚他想乾什麼, 但也沒有旁的猜忌。
兩句話過, 無想大師微微皺起眉, 左護法忽然道:
“我想跟李風曉長老單獨說幾句話。”
無想大師挑起眉, 轉頭看了眼流沙派李風曉長老,兩個人對視一眼,都不明白左護法陸延的想法。
遲疑片刻, 李風曉便邁前一步,朗聲道:
“左護法有何話說?”
語氣並不算很客氣。
左護法沉默了一會兒, 忽然向前邁一步道:
“李長老靠近些,我想與你談幾句悄悄話。”
“哼,我們有什麼悄悄話可說?”李風曉皺眉。
左護法這時忽然回頭朝著身後其他妖王們掃了一眼, 這肢體語言仿佛在表達他對其他妖王們很忌憚般。
李風曉便想:莫非左護法真有什麼緊要事想跟他說?說不定左護法雖然被迫帶隊出戰,實際上仍是玄教叛徒,要與人類修士聯手?
“李長老莫不是怕我?”左護法再次開口。
李風曉朗盛而笑,心裡已然認定了左護法這句話是故意說給其他妖王聽的。
他假裝真受了左護法激將,昂然無懼的禦劍直抵左護法跟前。
就算左護法真有什麼陰謀詭計要誘敵, 他也並不懼怕。
左護法嘴角挑了挑, 他身周有黑色妖氣盤旋, 身形有些模糊, 講話時也似隔著水波, 有種奇怪的飄忽感:
“之前六位掌門將教主打傷, 不知傷勢到底如何?我在島上, 也沒能探出教主的深淺, 還請李長老明示。”
殷冉故意以妖氣迷障遮掩自己代左護法講話的真相, 模擬著陸延聲音道出這一句時,又刻意拉低了聲調,隻讓李風曉一人聽的到,其他人類修士,包括妖王們就算耳力極強,也難聽分明。
“這……”李風曉微微皺起眉,“我聽掌門講,該是傷到神魂,難以施展妖力,甚至可能陷入長久的昏迷才對。
“即使隻是肉身上的傷,恐也不是短時間內能恢複的。”
“那就奇怪了……”左護法立即接口,眉心聳起,垂眸斂目,似在沉思。
李風曉看著陸延,不知為什麼,他總覺得對方看起來表情僵硬,可又有些難以分辨到底有何不對。
“怎麼?”李風曉皺眉緊張的又湊近了些。
左護法這時忽然探頭朝著李風曉身後的其他人類長老看去,這瞬間他五官微微扭曲,透著幾分威脅陰鷙。
無想大師等都捕捉到了他這表情,立即竟有種他正和李風曉長老悄悄算計人類的憂慮情緒悄悄滋生。
李風曉抬眸時,左護法又迅速收起這表情,低聲道:
“教主點將派我們出島迎敵,使黑火燒符籙,一點受傷的痕跡都瞧不出。
“你是聽流沙派張壽掌門親自說的嗎?
“還是其他掌門的話?
“該不會是其他門派掌門明明沒有重傷教主,為了麵子故意誇大吧?”
殷冉講這話時一直低著頭,說完卻快速抬眸掃了李風曉一眼。
果然瞧見李風曉有瞬間遲疑,可見她成功激發了李長老的懷疑心。
“這不可能,此事乾係重大,掌門們必然不會說謊。”李風曉恢複理性,立即否決。
左護法弟弟哼了一聲,又道:
“這次右護法狄丞帶隊出戰時,一改常態,居然開口閉口全是陰謀詭計,我跟他在玄龜島上共事了近千年,也沒見他什麼時候這樣有謀略,我早就心生懷疑。”
“什麼意思?”李風曉再次被殷冉代入了她的話語圈套,上趕著追問了起來。
你一好奇,你就輸了。
殷冉低著頭微微扯唇,當對方迫不及待的追問時,往往就會陷入到對方語境中,本能的提升對彆人話語的信任度。
她一步步引著李風曉的‘懷疑心’愈來愈重:
“我懷疑有人在給狄丞出主意,後來見你們一向以智計為傲,居然在與狄丞對敵時處處被占先機……
“哼。”
“……”李風曉皺起眉,“你的意思是……”
“這還不夠明白嗎?你們中是誰當帶頭人?”左護法的聲音愈發低沉了。
“……”李風曉眉頭鎖成個麻花,轉頭看向身後陣前的無想大師。
無想大師也正盯著李風曉背影,兩軍將交戰,李風曉和玄教左護法湊頭說了這麼半天悄悄話,實難令人不懷疑。
“你彆回頭,若被奸細意識到你識破了,隻怕你要倒大黴。”左護法的聲音再次響起。
李風曉忙收回目光,垂眸立在左護法身前,沉沉不語。
怎麼會……
這邊李風曉被殷冉說的思緒紛亂,後方圍觀的妖王們也雲裡霧裡。
宿信仿佛忽然失去了語言能力,除了“她在乾嘛?”外,其他什麼話都不會說了。
而一向聰穎,自詡能答天下各種問題的白狐妖王,此刻也有些迷惑。
她竟也答不上宿信的問題。
一時間,易淑真心情跌落。
她實在無法接受,在麵對殷冉時,她的智商好像被拉到跟雪狼一個水平了……
…
“我隻說到這裡,後麵的事就是你自己的了。
“今次由我帶隊,必不會與你們拚命,幾個交戰便會收兵。
“我背叛教主之事已被人報到了教主跟前,想來必是人類修士中奸細所為。
“你若查出誰是人類修士中的奸細,務必告知我,此仇我總要報的。”
左護法的聲音透出一絲陰毒。
李風曉聽著都不自覺心中發寒,剛聽了方才一席話,他本就驚疑不定,又被左護法懷著恨意的情緒一激,更加有些心緒浮動。
“我要動手了。”左護法忽然開口。
李風曉愕然抬頭,下一瞬便見左護法身周忽然飛出無數黑羽。
黑羽擊出的瞬間,李風曉馭劍氣擊之,並快速禦劍向後飛掠逃去。
他在與左護法黑羽相抗的瞬間,就察覺到對方攻擊乏力。
李風曉還當是左護法故意留手,卻哪裡知道其實是因為殷冉現在實力不高,操馭左護法金甲屍,也隻能施展出如此威力的黑羽箭而已。
李風曉向後掠回人類隊伍後,殷冉立即下令八大妖王齊出手。
兩軍交戰間,雪狼妖王等雖然對殷冉不以為然,卻也記得自己命係她身,都聽令行事。
幾個來回,雪狼妖王大刀上終於見了血,才打出點快i感來,忽然感受到殷冉回撤的命令。
“???”宿信愕然回眸,才想質疑一下,便見易淑真果斷收鞭,身形後仰,如電般向後激射而去。
他抿了抿唇,終於沒再多說什麼,也跟著妖族隊伍折返玄龜島。
“她在乾嗎?”宿信跟上易淑真,看著站在左護法陸延身後,禦劍疾行的阿冉背影,他再次皺眉詢問身邊的易淑真。
“你是我兒子嗎?什麼都問我?”易淑真也不知道她在乾嘛,被問的煩了,她胸中湧出一眾被冒犯的憤怒,一向好脾氣的白狐妖王,終於破了功,轉眸狠狠瞪一眼雪狼,斥責罷疾馳向前,離他遠遠的。
“……”???
宿信皺眉歪頭,滿腦袋問號。
……
“……”無想大師看著忽然退走的妖族隊伍,也皺起眉頭。
其他長老們也是一頭霧水,儘皆看向李風曉長老。
李風曉接收到眾人的疑惑,開口想說左護法仍是他們在妖族的奸細,轉念想到左護法稱他們中也有妖族奸細,便改口道:
“想來是自覺鬥不過,便敗退了。”
“……”無想大師皺了皺眉,轉頭與才趕來主站的了通是太對視一眼。
方才李風曉不過是遲疑了一瞬,卻已經被其他人捕捉到。
見他如此搪塞,難免覺得他有所隱瞞。
“戰前左護法與你相對著談了那許久,是在說什麼?”聖虛門的彭長老未隱藏情緒,直接開口詢問,語氣裡倒有幾分質問之意。
李風曉皺了皺眉,卻還是道:“沒說什麼,隻問了問六大門派掌門到底傷殷老魔有多重之類。”
“……”彭長老皺眉,又道:“怎麼?他一點玄龜島上的狀況都沒有向我們透露?”
眾人都知道之前左護法曾與他們人類門派裡應外合,可現如今左護法帶隊出戰,瞧著實在不怎麼可信。
“從他的口風來看,知道的好似還不如我們多。”李風曉如實道,隻是隱去了左護法懷疑人類中有奸細。
“……”眾長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見實在無法從李風曉口中探聽出更多信息,便不再開口。
幾位長老帶著隊伍回撤幾裡後臨時休息,卻已經開始思考起是否要主動出擊,再這般被動下去,總有種仍被妖族牽著鼻子算計的憂慮。
但玄龜島上一層一層大陣守著,若要主動出擊攻打玄龜島,隻他們這些人,隻怕也難以攻下。
恐怕要從長計議。
休息間,所有修士都席地靜修,養精蓄銳。
無想大師正坐禪冥想,忽然有小沙彌湊上前來,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
他睜開眼,沉思了一會兒,便起身找上了通大師和彭長老等其他四位長老,一道朝李風曉長老所在區域趕去。
待他們到時,來送信的小妖才展翅遁走。
無想大師抬頭盯著那小妖背影看了幾眼,便直截了當問道:
“這小妖跑來做什麼?怎麼不擒下殺了?”
“那是左護法派來給我們送信的。”李風曉抬眸看向幾位長老,神色沉了沉,有些不悅。
怎麼他才收到那小妖送來的信,無想大師他們立即就得了信息?
莫非他們一直監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