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聽戲(1 / 2)

朱爾旦買了兩壺好酒,也沒再外頭多停留,提著酒便直接回了城南的家裡。

掀開門簾,屋裡竟是黑暗一片。

借著外頭的光,看見是朱爾旦回來,朱妻方點上燭火,掌上燈。迎上來,溫順道,“郎君不是出去逛花燈會同窗嗎,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燭火搖晃,便映照出朱妻寡淡素淨的臉龐。

朱爾旦也不知是想到了街頭左玟身邊的絕色三女,還是被朱妻的問話勾起了之前街上的回憶。總之一看到朱妻的模樣,便心頭火起。

當即把手一甩,怒道,“家裡哪裡就缺了那點油錢,你在家也不掌燈,黑燈瞎火的是存心想摔死我嗎?”

朱妻被他訓得身子微微瑟縮,霎時紅了眼眶,訥訥解釋道,“妾身怎敢懷有壞心。隻是覺得今晚元宵,外麵燈火通明的。郎君又不在家,故才想著能省則省些罷了。”

朱爾旦冷哼一聲,“無知婦人。今夜我要請陸判喝酒,你去做兩個菜來。晚上去隔壁小屋,不得叨擾。”

朱妻小聲應了,忍著心裡的委屈退出房裡。留下朱爾旦,看著朱妻退出的背影,目光頗有幾分嫌惡。

平心而論,朱妻生得並不難看。隻是臉形方圓了些,鼻梁不怎麼高挑,顯得整張臉寡淡了些。膚色原還算白皙,身段也不錯。

過去朱爾旦看著妻子從未有過嫌棄,所謂娶妻娶賢。朱妻孝敬公婆,操持家裡生計,對他也是極好的。

但自從與陸判相交,變聰明了以後,朱爾旦看自己的妻子卻越發不喜了。

要論這朱爾旦的轉變,還得從幾個月前說起。

那時的朱爾旦就如街上那些人嘲諷的一樣,生性遲鈍,苦讀多年,也隻勉強考上秀才。

數月前,他跟幾名文友喝酒打賭。隻要將十王殿的判官雕像搬出來,文友們就請他喝酒。

朱爾旦雖愚鈍,然性情膽大豪放。當即應下賭約,搬來了陸判雕像,贏了一頓美酒不說,還因其豪邁不懼得到了陸判的青眼。找上門來,與他成為了酒友。

前不久那陸判又說他遲鈍是因為心竅被堵塞,給他換了一顆進士的心。還保證他今年能夠考中舉人。

換心以後,朱爾旦真切感覺到自己文思敏捷,再不複過往遲鈍。今夜元宵,本來的計劃是要出去賣弄學問的。不想卻碰到了左玟一行。

他現今有陸判作保,信心大增,早已將自己的身份視同為舉人。不僅看自己妻子覺得其容貌配不上聰明的自己,看到左玟一個小秀才竟能得三個美人青睞,更是嫉妒。

見左玟在一個燈謎上卡停了片刻,便自信滿滿湊上去,試圖用自己的才華勾得美人傾心。誰料美人不傾心他也就罷了,反被嘲諷一通,揭了老底。

怎叫朱爾旦不怒不恨?

他坐到桌前,看著桌上的酒菜瓜果,心中已有計較。

待到一更敲響,沒過多久,一人掀起門簾,走了進來。

見那人,臉色發綠如鬼色,紅色的大胡子,身材魁梧,相貌尤其的猙獰凶惡。正是前幾個月強行征召鬼王鬱荼去度朔山鎮山不成,反被鬱荼奪了墨玉印璽的陸判。

他數月前丟失了法器,不敢報上陰府。留了一抹真靈在金華盯著,想要伺機奪回法印。也正因此,才無意間偶得了朱爾旦這麼個小友。否則他陸判的神像那麼多,哪能剛好知道朱爾旦搬走了他的雕像呢?

這陸判找不到拿下鬼王鬱荼的辦法,又不敢報與陰府惹人笑話,難免心裡苦悶。時常請他喝酒,還不懼怕他樣貌猙獰的朱爾旦,才就這麼入了他的眼。

進得室內,坐到桌前。不需言語,兩個酒友就先暢飲了幾杯。你來我往,過足了酒癮。染上二分醉意,才說起話來。

陸判見朱爾旦喝了酒,麵上似乎有幾分鬱色,不免詢問道,“今夜元宵佳節,怎麼你看起來不甚歡喜的模樣?”

朱爾旦搖搖頭,歎息道,“您又何嘗不是呢?咱們兩個都是心中有愁的,還是飲酒吧。不要說那些不開心的事了。”

陸判聽他所言,也被勾起了丟失法器的愁悶。便又跟朱爾旦兩個喝了一壺悶酒。

醉意上了心頭,見朱爾旦越喝越憂鬱的模樣。陸判把桌子一拍,醉醺醺地大聲道,“我的事情不好解決,你們凡人的事,我堂堂陰府判官還解決不了嗎?快快說與我聽,否則就是不把我當作朋友。”

朱爾旦眼中精光一閃而過,卻也做出醉意橫生,無可奈何的模樣。

“我們凡人的事,哪能難得住您呢?隻是我已得你換心,故不願麻煩你罷了。”

見陸判作勢要發火,他忙感激道,“但是既然您將我當做朋友,好心相助,我再推辭就不像話了。”

隨後就把今夜在街上發生的事說來,言語間,少不得偏向自己,將左玟和妙真的嘴臉說地難看一些。

聽完朱爾旦的話,陸判笑道,“我還當是什麼事,原來就是個小秀才和凡女。你是我陸判的朋友,他折辱了你就是折辱了我。你放心,明晚我就去找那麗澤書院的左秀才,幫你出這口惡氣。”

借著醉意,他又道,“那女子言語尖酸,想必也不是什麼好貨色。上回你不是覺得你妻子不漂亮嗎?若是你喜歡真喜歡那女子的容貌,我便順手再幫你一回便是。”

朱爾旦大喜,“還有這般好事?那我就先多謝您了。”

他又要問陸判想怎麼操作,但陸判隻是告訴他,來日便知。並不直接回答。

朱爾旦已經得了保證,也不是那麼急切想知道過程,隻要結果到位就行。故而也不再多問,專心陪陸判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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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左玟一行人,在花燈鋪子給眾女郎一人挑了一盞花燈,又朝著南街的城隍廟而去。

一路步行到了南街,隔得老遠,就看見城隍廟外搭起了一座戲台。圍繞著那處,燈火通明,人流半包圍著戲台,已經聚集了許多人。隱隱可聽見笙簫絲竹之聲,伴著間歇的喝彩和掌聲,好不熱鬨。

左玟與同伴們一起走到了戲台下,如其他觀眾一般仰頭看著上麵。

此時戲已演到中場。他們到達時,剛好一群仆役打扮的武生正打鬨著退場。台上一著素裳,閨閣女子打扮的旦角從台後走出。

見那“女子”,身段修長,雖是男兒身,卻演出了女子的嫋娜之態。行走間的動作好似一簇輕煙,輕盈而多姿。

聽旁邊的人討論,“這是芳娘回魂入夢的部分了。”

“老夫看了那麼多戲,還從沒見過能把鬼魂之姿走的這般像的。”

“看著既有仙氣,又有鬼氣。光憑這步子,今晚金鳳班已經勝過雲喜班了。”

左玟沒怎麼聽過戲,來得也晚,不似旁人那般知曉戲進行到了何處。但不影響她聽著評判,欣賞台上那伶人的風姿。

正與那些評價一樣,她也覺得那伶人走的極為好看。既似仙人的飄逸,又有種飄飄悠悠,混無所依,腳不踏實地的感覺。著實好看得緊。

那“芳娘”行至戲台中央,精心描繪過的美目順著偏頭的動作環視台下。也不知是不是那伶人的技藝太優,左玟竟然有一種他在看著自己,與她四目相對,而後微微一笑的羞澀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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