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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家相裡氏才到了元朔城,就感覺到有人在盯著自己看,卻並不在意,帶著隨同自己的師兄弟們,進入了元朔城裡,一如既往尋找了簡樸的住處,願意做工代替費用,閒暇則論道和傳遞墨家的學說。
可是今日才安頓住,就有人敲門。
諸多師兄弟都詫異,看向相裡氏,相裡氏正擦桌,平靜地點頭,讓他們開門。
門外餘高安靜等著。
他雖然是大監,可原先在宮中不很得誌,先前才會被排斥去了割鹿城,將不受寵愛的王子姬辛帶回來,可誰也沒有想到,姬辛回來之後,先是展露出了有仙人的老師,之後又得到了幾位老祖的青睞,和龍族敖家的小公主關係也很是親密。
連著餘高身份地位也是節節攀升,而今得了吩咐,說是當真有如王上所說,形容奇特、車服異常者而來,恰好他在附近,當下也就親自過來看看,說實在的,這一段時間,所謂的賢人早已經見過許多。
基本都是不知道從哪裡聽到了消息而來的騙子,已經不抱太大希望。
本來以為今日這也是如此,可敲門之後,不片刻就有人來開門,餘高打眼一看,在多少有些簡陋的屋子裡麵,穿著黑衣布履的青年安靜地正坐在那裡看著自己,雙目溫和平靜,如同平視蒼天,有坦然和難得的大氣魄。
就隻是這一雙眼睛,餘高便立刻判斷出,這絕非是先前那樣欺世盜名的草囊飯袋,當下收起心中輕視,上前見禮,詢問是否是來自於稷下。
相裡氏頷首回禮? 答道:“在下稷下學宮,墨家相裡氏。”
餘高心中大鬆口氣,又有欣喜? 道:“我家王上夢到有諸賢人從稷下而來? 若先生不棄? 還請隨我麵見王上……”
相裡氏想了想,搖頭拒絕,然後道:“如果閣下說是有很多人的話? 不妨多等幾日? 我等稷下一脈,有九流十家,約定了要在元朔城見麵? 如果真的有此誠心? 不如再多等一段時間? 等到那一天一起見麵。”
餘高見到他神色雖然溫和卻又堅定? 隻好答應下來? 約定時間之後? 起身離去,餘高離開之後,其他的墨家弟子有的神色奇怪,看著墨家弟子當中修為進境最快的相裡氏,欲言又止。
好一會兒才有個青年一咬牙道:“師兄? 我有一件事情想要問你。”
相裡氏停下擦拭桌子的動作? 微微點頭? 道:“你說吧。”
青年猶豫了下? 道:“你真的要去見天乾君主嗎?聽說王宮和朝堂裡麵的亂事很多,我擔心師兄你會受到波及。”
相裡氏正坐於位,用布條纏著的劍放在膝上? 抬眸看著外麵平靜祥和的城池,道:“而今我們一路從嵐洲過來,所見所聞的事情是怎麼樣的,你也應該知道,現在的時代變局不斷,天風國,九黎部,武國,還有大周,嵐洲,都開始出現了亂象,像是天乾這樣安穩的地方就隻有一個了。”
“而且我聽說天乾君主當年很賢明,這是實現墨者願望最近的一次。”
“往大了說是實現我們的所學,往小了說,也是在亂世開端守住這最後安穩的地方,就算是有殺身之禍那也沒有辦法,義之所在,赴湯蹈火,死不旋踵,正是我墨家所願,就像是那幫儒生說的那樣……”
相裡氏的聲音微頓,他的脊背挺得筆直,平靜地像是天空白雲一樣的眼睛安靜看著外麵的祥和之世,屈指輕叩寬劍,平靜道:
“當今之世,舍我其誰啊……”
這句話又平淡,卻又有放眼天下的大氣魄大豪邁。
他所說的我,正是稷下學宮的各大流派,或許也是氣運所在,短短數日,這些從不同方向出發,走了不同道路的諸子都在這裡彙聚起來,他們選擇的路線,基本已經將整個天乾國,武國,風國,還有海外群島囊括。
因為趕路的緣故,固然是沒有深入,可是一路所見也是極多。
或許當真運氣很好,這些人路過那麼多混亂的地方,也遭遇到了不少的事情,甚至有的卷入了相當的危險當中,可這幫稷下的學子們硬生生都挺了過來,雖然不少人受傷,竟然沒有一個死了的。
讀萬卷書,很好,可行萬裡路卻也少不得。
這一次所行,可以很輕易地看得出來他們發生的蛻變。
像是淬火的長劍,又被磨礪了鋒芒,哪怕是收斂在鞘中,也能感覺到那股銳氣,自此所學,仍舊是所學,卻終於不再隻是所學。
稷下諸子都聚集起來的第二天,餘高來專程帶他們前去王宮。
馬車在側門處停下,相裡氏為首,墨家,儒家,兵家,法家,陰陽,縱橫,名家,農家,雜家,一一並行,餘高在一旁引路,王宮的道路筆直而寬闊,以白玉所鋪成,餘高在帶路的時候,看到這些或者年少,或者年老的各派諸子氣度平靜,目不斜視。
當他們共同徐步往前的時候,不知為何,他居然有一種仿佛麵對天地,麵對一整個波濤洶湧的時代的錯覺感,不由得屏住呼吸,微微彎了下腰,步子放緩。
王宮正殿之前,玉色台階之上,天乾武王姬軒扶劍而立。
九級台階之下,諸子駐足。
能夠讓那個曾經自負年少的武王親自出迎,足以看出來他對這些人的重視,連餘高都忍不住心中的訝異,在此駐足之後,他便不能夠在往上走,而武王姬軒俯瞰著諸子,沉默許久,轉身扶劍,徐步往前,緩聲道:
“孤王曾經做過一個夢,夢中說,你們能夠讓我鑄造前所未有的盛世。”
“這樣的話,孤王現在,相信一半,剩下的一半,你們可能夠說服我?”
他走入殿內,轉身看著這些氣度已經是超過尋常修士的修者,道:
“先前你們曾經和餘高說,要孤準備的東西,已經準備好了。”
餘高領著諸多內監,給這諸子百家準備了各自書案,筆墨紙硯齊備,又將一丈見方的白紙懸在他們的前麵,一麵麵懸下,姬軒站在高處俯瞰,那白紙如同張張屏風,將諸子百家遮掩其後,頗有些輕靈的感覺。
姬軒伸出右手虛引,道:“諸位一路講學而來,又取了筆墨。”
“可是要給孤講一講這許多的學說?”
相裡氏沉靜笑了下,他沒有背著劍,多少有些不適應,稍微晃動了下肩膀,習慣於握劍的手握著筆,也竟像是仗劍一般筆直,道:“我等稷下一脈也不是隻講死道理,這一次我等奉命離開了稷下學宮,從不同的方向來這元朔,所見所聞所感,都可以融入我各家學派所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