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虞雖然知道謝貴人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但乍一見到她,還是忍不住驚訝了一瞬。
較上次見麵, 她容色憔悴了許多,麵頰沒有一點紅潤的色澤, 仿佛大病初愈, 眉梢眼尾儘是虛弱的神采,見著喬虞的時候精神驟然一震,慌裡慌張地迎上來,連行禮都忘了。
“還請宣昭儀救救妾吧。”
喬虞用眼神示意夏槐守好門,轉而柔和地看向謝貴人, 不解地問:“謝貴人這是怎麼了?”
她主動引著她坐下, 親手遞了被茶過去, “先喝口茶,定定神。”
謝貴人握著茶杯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匆匆將杯中的茶一飲而儘:“宣昭儀,有關霍貴人小產一事, 妾、妾……”
喬虞神色凝重起來:“此事與你有關?”
“不不,”謝貴人連忙搖頭,“妾自然不會做這些有傷天和的事。隻是, ”她略微遲疑地咬了咬唇,“幾月前,在霍貴人剛被診出身懷有孕的時候,夏容華來找過妾一次。”
喬虞一怔:“夏容華?”
謝貴人麵上顯出幾分為難:“夏容華來桑梓閣找妾……不敢瞞宣昭儀,言語之中確實有提及霍貴人的意思, 妾、妾不敢斷言夏容華有意對霍貴人腹中的皇嗣下手的意圖,但眼下……霍貴人產下死胎,妾實在是擔心,便是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涉及了夏容華,妾會不會……”剩下的話化作驚恐從她眼中浮現出來。
喬虞垂眸,視線淡淡地從她絞在一塊兒的手指上劃過:“你未免思慮太過,夏容華心性冷淡,深居淺出,輕易不摻和外頭這些瑣事,況且霍貴人才剛入宮,與夏容華未曾有過什麼交集,為何要害她?”
謝貴人不自覺看了一邊周圍,小聲道:“不知宣昭儀可方便,清退左右?”
喬虞輕笑一聲,側目看了眼周圍,侍立的宮人包括謝貴人身邊的宮女全部退了出去,夏槐輕輕把門合上,偌大的殿內瞬間空寂下來,隻剩了她們二人。
謝貴人遲疑片刻,才吞吞吐吐地出聲:“夏容華在與妾商討時,提到了您的名字……好似是要想辦法將霍貴人的意外推到您的身上。”她蒼白著臉,小心翼翼地又補充了一句:“妾當場就回絕了夏容華的提議,絕對沒有害您的意思。”
喬虞安撫性地笑著道:“我知道你的心意,放心,我沒有怪你。”
謝貴人長舒了口氣,略微有些忐忑地問:“那,宣昭儀可否幫妾?”她語氣中透著急切,“妾聽聞霍貴人身邊的宮女去太宸宮向皇上進言,涉及到皇嗣,皇上定會追查到底,一絲線索都不會放過。妾、妾是清白的,可夏容華伺候皇上的日子比妾久得多,又生育了六皇子和五公主……皇上比起我來,定是更相信她的不是麼?”
喬虞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柔聲道:“既然您拒絕了夏容華,隻要沒有你插手此事的證據,皇上聖明決斷,怎麼會明知你是冤枉還降罪於你呢?”
謝貴人還是心慌不已:“可是夏容華那兒……”
“夏容華再神通廣大還能無中生有不成?”喬虞莞爾笑道,“你便安心的回去吧,好好養著身子,彆什麼事沒發生,你倒先把自己給嚇病了。”
謝貴人緩了緩神,勉強露出一抹笑意:“妾……心性不穩,還是您沉得住氣,您如何說,妾便如何做。”她好似下定了決心,緊皺的眉頭鬆開了些,“可是夏容華打算陷害您,您就一點都不擔心麼?雖說妾回絕了,但如果夏容華又找了彆人……”
喬虞渾不在意,麵色從容,淺笑道:“如我方才所說,既然沒有做過,我相信皇上定不會平白冤枉我的。”
謝貴人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天真的傻子,一瞬間無語地說不出話來,許久才訕訕地笑道:“您說的是。”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她也沒必要多留,沒過多久,謝貴人便心神不屬地起身告退了。
喬虞微笑著目送她離開,眼眸對著她的背影,一寸寸被陰影籠罩。
夏槐見謝貴人走後,自家主子遙遙望著門口仿佛沉浸在思緒之中,不由疑惑地問:“主子,謝貴人突然過來找您是在謀劃什麼嗎?”
“謝貴人同我說,霍貴人之所以早產生下死胎,是夏容華所為,意圖陷害於我。”喬虞輕笑著同她細說,“之前霍貴人有孕的消息剛透露出來,夏容華便想去找謝貴人合謀,可惜被謝貴人拒絕了,眼下霍貴人極其腹中胎兒遭遇不測,謝貴人怕波及到自身,便一五一十向我坦白,想求我幫她脫身。”
夏槐聽下來,心提了起來:“主子,您相信謝貴人麼?”
“信也不信。”喬虞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夏容華想借謝貴人的手一石二鳥,既阻止簡貴妃得一皇子勢力大增,又能潑我一盆汙水使我有口難辯,確實有可能,但謝貴人一口回絕,我卻是不信的。”
那時候謝貴人受她流言一事的影響,霍貴人又是在同她爭執鬨翻的時候診出的身孕,間接導致皇後對她的懲罰家中,將近兩個月消失在皇帝跟前,再出來後聖寵大不如前。
謝貴人那時正在由盛轉衰的人生低穀,夏容華恰到好處的拋過去那麼一條橄欖枝,以她掌控人心的手段,謝貴人不可能不動心。
喬虞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語:“要是夏容華終日打雁被啄了眼,那可就太好玩了。”
謝貴人看上去並不像心計多深的人物,喬虞原就猜想她穿越之前年歲應該不大,雖然有不少小聰明,但為人處世總有一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大膽。
初入宮,還沒衡量清楚喬虞手上握著多少牌麵,就敢計劃著把她打壓下去換自己上位,可見其性情。
想來夏容華也是知道她是個好利用的棋子,才起了心思,就是不知道謝貴人怎麼忽然開竅了,倒反將了她一軍。
那廂被刮目相看的謝貴人一出靈犀宮就沉了臉,在心底連聲暗罵宣昭儀太過難纏。
回到桑梓閣中,璿璣觀她臉色,就知道此行不順,輕聲勸慰道:“主子不必心急,宣昭儀當年入宮時身世不顯,容貌又非絕美,卻能踩在一眾嬪妃上受皇上盛寵,定尤其厲害之處,若這次不行,便下次再說,主子您總會如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