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誌(1 / 2)

皇帝饒有興致地看她:“你怎麼想到安修儀身上去了?”

喬虞一噎, 安修儀和夏婕妤的糾葛她心裡有數, 卻沒明著說開來:“您既然沒寵幸過王嬪,她卻有了身孕,小產的症狀連太後都沒察覺出違和之處, 這種稀奇百怪的症狀,我也隻能懷疑到安修儀身上了。”

皇帝笑笑:“虞兒真是冰雪聰明。”

這下喬虞反有些不好意思,轉移話題道:“可是王嬪總也不是傻得, 旁人不知道,她自己還不知道麼?”

皇帝勾唇, 麵上顯出點點諷意:“那是她自己作的孽。”

幾年來不受恩寵,眼看著她後一屆的秀女都入宮陸續得寵起來,王嬪原本自持京中第一貴女的驕傲被磨得渣都不剩,偏偏太後心知王嬪是自己一力主張選進宮的, 皇帝難免有隔閡,故而也隻勸王嬪不要著急。

正值青春美貌的少女, 哪能不著急呢?再過幾年她就更比不過那些鮮嫩的新人了。

於是,一日意外從太後那兒知曉皇上的行程, 她到底沒忍住蠢蠢欲動的心,知道太後不會同意, 就私下偷偷去了,還備了藥, 當然不是什麼上不了台麵的藥,隻是使人軟弱無力的。

王嬪想得很好,一來或許能得皇上憐香惜玉, 二來就算是失敗了,在太後那兒也有托詞,就說自己是受人陷害的。

也是她命中有這一劫,皇帝乍然見王嬪藥性起效後,虛軟無力地癱倒在地上,秋眸含淚,楚楚可憐地看著他,突然就起了逗弄之心,眼睜睜地看著她不甘心的暈眩過去,才讓張忠把她抬到請晏殿去。

他想著,既然太後成天想著王嬪能一舉得子,就給她這個希望,能轉移她的注意力消停一會兒也好。

誰知道王嬪雖是在清晏殿醒來,可她再不經人事,入宮之前母親也是給她講過這方麵的經驗,多多少少察覺到了不對勁之處,哪敢跟太後明言?

甚至生怕旁人嘲笑她送上門也換不來皇上的青睞,連著貼身的宮人們都被她厲聲喝止了不準再提起。

誤會就這麼種下了。

喬虞目瞪口呆地聽完,幽幽地感歎道:“王嬪可真是人才。”她轉念又想起她先頭小產的時候鬨得一場,“那、那王嬪自己知道麼?她小產後,宮裡不少人都傳是皇後的手段,這……?”

皇帝好笑地揉了揉她的頭:“既然與你無關,就彆摻和進去了。”

喬虞思緒不由發散開來,當初是皇帝騙太後王嬪有了身孕,並以此為籌碼向她問出了先帝那會兒的秘聞,可這孩子他知道是假的自然不會讓它撐足十月,所以……皇後之所以能在太後發覺前就使王嬪小產,是不是因為有皇帝在暗處相助呢?

罷了罷了,他說得對,既然牽扯不上她,何必去趟這場渾水。

喬虞笑著依偎到他懷中:“您這麼說,那我可就清閒著什麼也不管了啊?”

皇帝低低笑了兩聲,胸腔穩穩地震動,帶著她也笑開來:“虞兒,你隻自自在在的就好,這些陰詭算計,見得多了便不由自主的陷了進去,再想脫身,可就難了。”

“朕覺得你現在這樣,甚好。”

喬虞動了動身,往他懷中多埋了些,皇帝低頭,溫潤的笑意氤氳了眉眼,縱容地看著她這仿若撒嬌的動作。

長春宮中,彌心從太宸宮處回來,走進內室,見夏婕妤裹著厚厚的被褥,麵色蒼白地闔眼靠在迎枕上,墨發零零散散落在身後,襯得容色越發憔悴。

彌心不由一酸,忍耐下淚意上前輕聲道:“主子,奴婢已經遵您的吩咐將東西送過去了。”她輕柔地給夏婕妤撚撚被角,作為在她身邊陪伴已久的貼身宮女,彌心自是知道內情的。

“主子,您真的打算把這些都告知皇上麼?”她擰眉,不安道,“此事牽連了那位……您明知道皇上不喜謝家……”

夏婕妤緩緩睜開眼,目色悠遠地望著頭頂上的床幃,輕聲道:“難道我不說,皇上就不會知道了麼?”她微揚的唇角泛起點點苦澀,“他在心裡早就給我定了罪了。”

可惜了,到如今她也沒想出來安修儀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主子,”彌心滿是不忍,“您費心籌謀,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可千萬不能就這麼放棄啊。”

夏婕妤無奈的搖了搖頭,這會兒不是她放不放棄的事兒,而是皇上肯不肯留她。

彌心看出她的心事,柔聲勸慰道:“您放心吧,皇上既然得了您的投誠,便是看在六皇子、五公主和已故的十皇子份上,定會對您開恩的。”

“但那又有什麼意思呢?”夏婕妤怔怔地說,“即使皇上肯饒了我這性命,你我以後怕也隻能自生自滅了,還能奢求什麼?”

皇上說的對啊,先帝送給她的這些助力,是在她有希望替謝皇貴妃正名的前提下,眼下她出身暴露,想也知道皇上再不可能寵幸她,這時候作為棄子,先帝的人怕是恨不得她去死,至少能守住秘密。

她一點兒也不想過這樣的日子。

夏婕妤緩緩閉上眼,一行淚微不可見的落下,良久,才聽她開口:“彌心,你去永壽宮傳封信,說我已重病在身,想臨死前見賢妃一麵。”

彌心驚駭的抬眸:“主、主子?”

夏婕妤卻分外鎮定,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還不快去!”

彌心鼻頭酸意更重,忙垂眸遮掩住突然湧起的淚意,哽咽著道:“是,奴婢這就去。”

……

賢妃對夏婕妤的感情很複雜,既痛恨又同情,既妒忌又可憐。

其實論其年齡來,夏婕妤還要比她大上兩歲,可是當年為了掩蓋其母的身份,隻推說夏婕妤是庶出,而夏父的原配嫡妻早逝,後又娶了她母親,生下賢妃。

所以在她們一房,幾位小姐之間並不以排行相稱。

在賢妃看來,這就是對夏婕妤的偏袒。

既要掩護她的身份,卻又不肯讓她落於人後,天下哪有這麼好的事兒?

“你,是真的不好了?”賢妃看著病臥在床上的夏婕妤,目色複雜。

她名分雖是嫡出,但從小家中長輩皆更看重夏清夷,恨也恨過,不甘心也不甘心過,有什麼辦法呢?最後還不是隻能順著家族的意思,想方設法將她送進宮來。

賢妃歎道:“當年家中說要你進宮,本宮私下也不是沒有勸過你,是你非不聽,如今也不知你後悔了沒有。”

夏婕妤微微一笑:“遺憾是有,後悔卻不至於,這總是我選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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