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帶著試探的意思,可喬虞並不覺得他需要的是她不在意太子之位屬於誰的保證。
他想要什麼?
喬虞日日斂眉深思、心神不寧,令夏槐和南書都憂心起來,提了好幾回要請太醫,都被她敷衍了過去。
就這麼時光匆匆,轉眼大半月過去,賢妃那邊突然鬨出了一場官司,一個小貴人的宮女來向賢妃舉報稱她家主子屋子裡私藏了外男的衣服。
按著道理,是該搜宮的。
賢妃還算謹慎,先去慈寧宮找太後報備了一番,才拎著人去審問那名貴人。
自然是打死不認的,那邊舉報的小宮女又是信誓旦旦,審到最後,也隻能搜宮。
結果卻是什麼都沒搜出來,平白受辱的貴人張嘴就要以死證清白,那名小宮女也不肯反悔,口口聲聲她親眼看見的,是貴人察覺到她去向賢妃舉報所以暗中處理了贓物。
兩廂交持不下,最後還是霍妃發現在宮女證詞中的矛盾之處,查出了原來是跟這貴人同住一宮的美人收買宮女,設計陷害。
這場鬨劇是圓滿落幕,賢妃卻威望大失,尤其是在太後派人將她好一頓訓斥之後,賢妃就背上了辦事魯莽、治宮不嚴的名聲。
太後是認準了,賢妃一心想讓六皇子為太子,這名聲上就不容有瑕,太後責罵她,她但凡有所回嘴反駁,在有心人的操作下,不孝之名就背上了。
在後宮裡不能拿太後如何,賢妃索性寫信傳回家中,讓夏家結合謝安兩家給王家施壓,在朝堂之上,光明正大上折請求皇上徹查王家近來有賣官瀆職、欺壓百姓之類的傳言,以慰民心。
皇帝許了。
喬虞在宮中聽聞這些消息,暗歎一聲,皇帝果然是皇帝,天下眾人都在他一手操控的棋盤上。
誰都逃不過去。
喬虞從幾日混混沌沌的狀態中掙脫出來,明眸煥發出熠熠灼人的光彩:“夏槐,幫我挽發更衣,我要去見皇上。”
夏槐有些奇怪,往日主子去見皇上說去就去了,並不似今日這般鄭重啊,瞧著氣勢,倒像是去吵架似的。
太宸宮,
皇帝最近確實忙,他先前拋下去的一個個魚餌都到了收尾的階段,事事都要顧忌著免得前功儘棄。
再加上還有六公主那邊,同樣是生母早逝,當年大公主還能讓太後幫著照顧,六公主卻是不行的,落到太後手裡,轉頭就會變成威脅王修正一脈的工具。
皇帝隻能先將六公主留在坤寧宮中,原本照顧的奶嬤嬤宮人一個沒換,索性六公主長這麼大也沒見過皇後幾麵,對母親的薨逝不像當年大公主那般反應劇烈,依舊懵懂天真,無憂無慮。
倒讓皇帝在繁忙之中收獲了一絲純粹的樂趣,對這個先前並不在意的小女兒多出幾分疼愛來。
“回皇上,文宣夫人求見。”
聽著張忠的通報,皇帝批閱奏折的動作一頓,沉吟了一瞬,才開口道:“讓她進來吧。”
張忠領命退下,心中暗暗又感歎了一番文宣夫人的受寵,皇上自來公私分明,能讓皇上在如此緊湊繁密的朝事中還鬆口接見的也就是文宣夫人了。
“妾拜見皇上,祝吾皇聖安。”
皇帝聽了一愣,把朱筆放下,看向恭敬地跪下行禮的喬虞,失笑道:“鬨這麼莊重做什麼?”
見她低著頭不回話,皇帝唇邊的笑意漸漸收起,說:“起來吧。”
喬虞倏然抬頭,一雙靈動分明的水眸凝出堅定的神色,“皇上,我今日來,是因著您之前所說的話,我愚笨,翻來覆去想了快一個月,才提起勇氣來見您。”
皇帝深眸一閃,沉聲道:“你想說什麼?”
“您之前跟我說,若是您想立景諶為太子,我待如何?”她麵容沉著,緩緩說來,“我想著,您並不是有意試探我,而是真心所想。”
語氣中沒有一點自己兒子被皇帝看中的欣喜。
“若是景諶為太子,待您百年之後立為新君……您擔心我是麼?”
從沒有人敢在皇帝麵前直言“待您百年之後”,可這會兒皇帝卻沒心思同她計較這個,心頭冒出從未有過的莫名心虛,他眸色沉沉,略帶複雜地看著她。
喬虞垂眸,淡淡地說:“您看中景諶,卻不放心我。”
“或許是因為安修儀,因為許氏,因為謝徳儀,您到底是懷疑我了,對麼?”
皇帝活到這個年紀,第一次知道了啞口無言是什麼滋味。
偌大的宮殿驟然冷寂了下來,兩人雙目以對,僵持許久,最終還是皇帝率先打破了這個令人難堪的安靜氛圍,聲音帶著微微的沙啞:“你先起來。”
喬虞依言站起來,清澈執著的目光卻一直緊緊地看著他:“您能告訴我,謝徳儀同您說了什麼嗎?”
皇帝眉頭輕皺:“虞兒……”
“我要知道,”喬虞直接打斷了他,語氣堅決,“在您心中給我定了罪名的時候,念在過去幾十年的情意,您好歹能開恩,將我犯了什麼罪告訴我吧?”
皇帝無奈一笑,主動起身從座位上下來,緩步走到她麵前:“虞兒,朕何時給你定罪了?”他如往常一般,伸手熟稔地握住她的手,輕輕捏了捏,帶著溫柔的安撫意味,“你很好,什麼都沒有做錯。”
錯的是他。,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