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西宇突然就明白,為什麼謝明安剛才會問出那個問題。
胸針不是原身的物品,而是屬於他們帝國那位叫做凱撒的上將。不管原身怎麼得到的,但對帝國的人來說隻要拿著它,就代表持有者的身份可能是那位上將的‘未婚妻’。
身旁的謝明安很快就被工作人員叫走,檢測關口的另一邊還有幾個穿著銀藍色軍服的人,站得筆挺,像是在等他。一位頭發幾乎全白的將士忽然從他們身後出現,被他們讓出一條通道,來到謝明安麵前。
謝明安把一布袋的東西遞了出去:“同個地方發現了獸族墜毀的戰艦,都死了,這些是我從那裡麵找到的一些可能有用的東西。”
顧西宇可以清楚聽見他們壓低聲音的對話。
“那個男孩呢?確定他不是獸族的人?”話題忽然來到他身上。
謝明安道:“不確定,檢測之後就知道了。按帝國這些年對獸族的了解,獸族對人族的攻擊性最小,而且都隻能化成獸人的形態,他是獸族同夥的幾率應該不高。”
上了年紀的將士卻皺眉摸摸胡子說:“不一定,據說獸族的王就能幻化出完全的人形態。”
“你們前幾天不還說他們的王就在他們的主星?況且,年齡也對不上……”謝明安說著完成了檢測,身份確認安全也沒有被特定異族感染的症狀。他邊領回自己的外衣,邊和那個像是同為中將的老先生往更遠的地方走去。
“來,請先把你身上的護甲解開。”負責檢測的工作人員走到他麵前,開始給他指示。
顧西宇剛才仔細觀察過周圍人的動作,已經大概清楚檢測過程,乖巧地依照步驟行事,沒露出任何破綻。
他們往他身上注射了微量的透明液體,隻需等待一分鐘左右,他就可以通過那個金屬門框。如果他的身份不是人類,奇怪的液體會和他體內血液產生某種化學反應,其變化能夠被這神奇的儀器直接檢測出來。
一分鐘的時間很快就到,態度平和的工作人員往檢測儀器指了指:“過去吧。”
顧西宇無聲輕呼了口氣。
如果他的身份不是人族,那麼在他跨過時,儀器就會發出刺耳的警報聲。
他在儀器前站了幾秒,緩緩邁出腳步。
‘嘀——嘀——嘀——’
刺耳得快要穿破耳膜的警報聲突然在檢測廳響起,不耐煩地等待著被檢測的民眾紛紛停下手中的動作與談話,朝正閃爍著紅光的儀器看去。
緊接著,人群中傳來了人們高分貝的呐喊。
身邊的工作人員表情忽然變得嚴肅,甚至還拿出腰上彆著的武器。
顧西宇低頭收回自己差點就要跨過去的腳,循聲探去,見到冒著紅光的方向,有個打扮得像個白領的男人一臉痛苦地抱著自己的頭。隨即,他的身體在所有人麵前逐漸增大,直到頭頂快要碰到天花板才停止。隻見他身形一晃,褪去人形,變成一隻腦袋又大又長,皮膚堅硬而光滑,雙手長得像鐮刀的深綠色怪物。
怪物抬手一揮,把他麵前來不及反應過來的幾個人的頭直接砍掉了。
這一幕引起眾人的恐慌,尤其他身後還有幾個‘人’也在大喊一聲後,變成和他十分相似的模樣。
顯然,他還有其他同伴。
檢測廳裡的人在驚慌失措下,本能地四處往能通到外麵的方向逃竄。入城的大門被勒令關閉,人們也顧不上其他,隻能往來時的路道奔去。顧西宇這個世界的身體看起來也比較瘦弱,三兩下就被人潮給推開。檢測廳的工作人員也顧不上他,拿起武器逆著人流奔向危險的怪物,同時還得疏散周邊的無辜人員。
顧西宇被推搡著出去檢測廳前,看見謝明安和跟著他的將士們已經開始對怪物展開製服行動,徹底遺忘了他的存在。
這也挺好,不知怎麼的,他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覺得要是他穿過那個檢測儀,肯定會出大事。
正想著,被人潮推擠到角落的顧西宇突然感到身體有些不適,那種令人排斥的酸麻感從腳底一路往上竄到腦袋。
他的視線瞬間黑了一秒。
四肢逐漸失去感知能力,他貼在牆邊,身旁是不斷往遠處逃離的人群,沒人注意到他的異常。或許即使有,他們也無暇顧及他的狀態,隻想努力活下來。
前方拐角就是公共廁所,顧西宇吃力地扶著牆走了進去。
檢測廳出現怪物,外麵的廁所自然空無一人。裡麵很乾淨,地板是深黃色的磨砂瓷磚,空氣中還飄蕩著一股很像紫羅蘭花的淡香。他忍著身體越來越刺激的疼痛,推開最裡麵的隔間門走了進去。
鎖上門的那一瞬間,他眼前毫無預警的一黑,昏了過去。
顧西宇再恢複意識時,廁所外本來還能隱隱聽見的喧鬨聲已然消失。周圍安靜得詭異,隻有水池上沒有關緊的水龍頭,穩定地發出一陣又一陣的水滴聲。
身體不疼不難受了,甚至還有種前所未有的舒適與解放感。
他動了動身體,又停下。
……不一樣,身體動起來和之前的感覺不同。
他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抬頭時才意識到視角也變了。隔間的門突然變得很高,就連身旁的馬桶,也需要抬頭仰望。
顧西宇整整一分鐘的時間裡,腦袋是空白的。他就那樣保持抬頭的姿勢怔愣著,直到思緒回攏,默默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記憶中長著五根修長手指的人類雙手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毛茸茸的小爪子。他懵了半天,學著以前當人時展開手指的動作,結果隻有小小的肉掌微微撐開,尖利的指甲從掌心底下伸出。
他愣了愣,收攏手掌時,尖指甲又被藏起。
這種習性和貓特彆像,但是他又發現自己現在的身體,還有一對很像兔子的長耳朵,一左一右垂落著。身上的絨毛是淡黃色的,屁股後麵還有一條半米左右長的尾巴,細細長長,和身體的毛色差不多,隻有尾端蓬蓬像團子的地方是深褐色。
所以原身真的不是人族。估計是為了檢測而注射的藥物對他的身體產生刺激,他才會那麼難受,醒來就變回原形。
他想找鏡子照照自己究竟變成什麼模樣,剛要從隔間出去,廁所的門突然被什麼東西從外麵用力踹開,敲在牆壁上發出重重的響聲。
顧西宇停下了準備出去的動作,警惕地看向廁所的入口處。
每個隔間底下都有大概十厘米高的縫隙,他隻要彎下身體,就能看見進來的是人還是什麼妖魔鬼怪。
軍綠色的爪子很快就躍入他的視線裡,瞧著比他毛茸茸的小手掌大多了,外皮堅硬粗糙,乳白色的爪尖長而銳利,殺傷力估計很大。
他認得這個顏色和外皮,是檢測廳裡出現的異族。
他昏迷的時間應該算不上太久,危險都還沒被徹底清理。
這隻大家夥的喘氣聲在寂靜中給人莫名的恐怖與緊張感,換做平時,顧西宇倒不會那麼擔憂,因為他對自己的能力有一定的信心。可是現在他變成了一隻像小兔子的動物,身型還不算大,就三十厘米左右的玩偶大小,想恢複人形也不知道該怎麼做。
這種狀態下,他無法保證自己鬥得過門外的怪物。
怪物的感知能力似乎很強大,這醜陋的家夥很快就通過氣息察覺到他的存在,直接趴在地上,從隔間的縫隙朝裡麵伸出手。
鋒利的鐮刀手差點揮到他身上,他身體本能地跳了一下想躲開對方的襲擊,沒想到他這一躍,很輕鬆地跳到蓋著蓋子的馬桶上。
物種是兔子的可能性又大了一些。
直接走大門離開肯定行不通,發現自己有極強的彈跳力後,他開始往高處尋找可以離開的地方。
綠皮怪物還在發出難聽尖銳的叫聲想襲擊他,廁所外忽然響起匆匆的腳步聲。
“謝中將,這裡還有一隻落單的!”
得虧於謝明安正好和他的部隊在現場,檢測廳的意外雖然還是導致好幾人受傷與死亡,但他們很快就逮住那些作亂的異族並將它們殺死,將傷亡率降到了最低。當時的場麵過於混亂,難免有幾隻漏網之魚。他們封鎖了整個檢測廳大樓,正在做最後的排查。
謝明安趕到廁所時,見到的就是站在末端,對著他們齜牙咧嘴的綠皮怪物。它還有很長的舌頭,上麵滴下來的唾液帶有一定程度的腐蝕能力。
“RDE81號異族,可以直接殲滅。”
綠皮怪物的表皮極具防禦能力,就算有半個小隊的人,他們也跟它搏鬥了好久,才終於把它打死。
謝明安走上前確認過它的死亡,才指示著小隊成員:“把它的屍體扛回去。”
為了抵禦其他異族的襲擊,人類不放過任何一絲可以利用的資源。綠皮怪物是屬於死後可以再利用的物種,它們身上的皮層因為足夠堅固,很適合用來製作防裝。
謝明安看著底下的人把綠皮怪的屍體扛走,正打算離開,忽然注意到了綠皮怪剛才靠近的隔間。與廁所裡其他隔間不同,這扇門是鎖著的。
他盯著門沉思了幾秒,猛地抬腳一下把堅固的隔間門給踹開。
裡麵空無一人,也不見其他活物。這個隔間和其他的沒什麼不同,就是頂上有個通風管的入口。
謝明安視線在那裡停留片刻,轉身離開時按了按耳邊的通訊器:“不排除還有其他同夥,可能不是一個種族,開啟城內第二層防護排查,確保沒有其他異族溜進主城。”
廁所外,一名下屬小跑到他麵前彙報道:“報告,通過監視器的回放計算,這隻暫時應該是最後一隻了。”
謝明安微微頷首:“讓檢測廳的人趕緊把地方整理好,重新安排入城的人做檢查。”
交代完需要處理的事情,他往軍方給他準備的飛行器走去時,突然想起顧西宇:“和我一起回來的男孩呢?”
“可能是被人群衝散了,等會兒檢測廳排查時,我會讓他們幫忙注意,人找到就通知您。”
“不用。”謝明安說道,聲音莫名冷了幾分,“既然是凱撒的人,直接送到他那裡就行。”
另一邊,驚險逃脫的顧西宇還在金屬製的通風管裡走動。他的身體說不上輕盈,但隻要掌握好特殊技巧,在這種懸空的地方一蹦一跳也能不發出任何聲響,非常方便。
通風管四通八達,分岔路多不勝數,到最後他根本分不清自己走到了什麼地方。拖著毛茸茸的身體在窄小的通道裡走動時,肚皮偶然傳來硌人的感覺,他伸出小爪子摸了摸,才發現原型肚皮處濃密的絨毛底下有個暗囊,裡麵裝著的,除了武器的黑色手環之外,還有那枚銀色的飛鷹胸針。
幸好關鍵物品還在。
現在的問題,是他要怎麼離開這個地方?出去之後,又會是哪裡?
搖搖晃晃地又走了好一會兒,前方的平麵忽然出現了光。隨著他的靠近,底下的談笑聲也變得清晰。
像是有一群人正聚在一起說話。
“聽科研部的人說,數據顯示那道通口好像又變大了。”
“唉,得怎麼做才能把這玩意兒堵上?”
話題突然變得嚴肅。
“話說,謝中將回來了?藍礦星的事情處理得怎麼樣了?”
“暫時把點給給搶回來了,超音波防護儀器也成功重新驅動,異族暫時應該拿不下那個地方。不過也不算全勝,據說他們回程的時候遇到襲擊,全隊隻剩下謝中將一個人……”
“這件事果然還是太危險了,當初就該讓凱撒上將執行,說不定能全隊平安歸來。”
“也是,畢竟凱撒上將可是我們的常勝將軍。”
“來,今天難得是上將的生日,我們敬他一杯!”
光照進來的地方是一片用螺絲封上的板子,板子上有一條條的縫隙,可以透過它們見到底下的情況。
顧西宇不用仔細看都知道這不是個合適的出口。
他跳了跳打算無聲路過這個地方,可沒想到他身體剛輕輕落到透光的板子上,腳底突然踏空身體一沉,旋即是失重的墜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