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嬈兒,你說,這是舅母的錯嗎?”
徐氏語氣是輕的,麵色也沒有多麼難堪,可是她給人的感覺,莫名的壓抑和深沉。
一襲深色的褙子,配上她眼角的細紋、耷拉的唇角,還有那兩道深深的法令紋,經久不見日光的病態膚色,頗顯老態和陰翳。
晏大郎來到徐氏麵前,“伯母,這事與表妹無關,伯母若是有什麼不滿的,儘可對著我們兄弟幾個。”
徐氏直直的看著他,麵色緊繃起來,“既然與表小姐無關,那大郎的意思,是我這個做伯母的錯了?”
晏大郎沉默了片刻,“侄兒並沒有此意,此事還望伯母無需太過操心,我與幾位弟弟的學業,我們自身最清楚,夫子、還有父親、母親亦經常過問。偶爾放鬆,有些閒情逸致,更是勞逸結合,我們自會將全部心思放在功課上麵。”
徐氏倚靠在梨花椅背上,“你們尊稱我一句大夫人,我便應當起大夫人的職責,管教你們也不為過。嬈兒,您說是不是?”
薑嬈輕笑一聲,麵對徐氏突如其來的發難不急不慌,她沒有急著回答,反倒說起了另一個話題。
“前幾日在酒樓聽書,有位說書人引起了當時在座之人的不滿。”
薑嬈神色自若,身姿挺直,繼續道:“ 那位說書人將前朝由盛轉衰、最後覆滅的過錯全部推到了張貴妃身上。聲稱前朝張貴妃姿質豐豔、豔寵六宮,無人可比其恩寵,引得前朝君王自此不早朝,貪迷享樂亡了國。”
薑嬈目光移到徐氏麵上,“將亡國的錯誤推到一介女子身上,難不成若是沒有張貴妃,前朝那昏庸無能的帝王便會千秋百代嗎?幾位表哥與我一起隻是點茶而已,難不成還會耽誤得幾位表哥功課一落千丈?”
薑嬈朱唇輕啟,眸色含著冷意,如冬季經久不化的寒雪,毫不客氣的回擊回去,她麵色卻是帶著恰到好處的笑意,“大夫人出身世家,知曉的道理肯定比我多,大夫人您看,外甥女方才那一番話,說的對,還是不對?”
“你!” 徐氏猛地起身,麵色沉沉,雙眸直直的看著薑嬈,不滿看出她的不滿,她冷哼一聲,“好一個伶牙俐齒的表小姐。”
“我在晏府待了幾十年,夫死子逝,對待晏家眾人如同親人,亦是將幾位侄兒當成我的親生孩子,表小姐你若是不領情,不服我一個老婆子的管教,那我何必討這個嫌?”
到底薑還是老的辣,徐氏開啟了柔情套路。
薑嬈毫不在意的翻個白眼,裝可憐,誰不會啊!
薑嬈擠出幾滴淚,一副泫泫欲泣的姿態,卻仍挺著身姿,“ 母親經常對我說,大夫人溫柔賢淑,知書達禮,定不會為難旁人。可今日大夫人無緣無故的指責嬈兒,當著這麼多郎君、女郎,絲毫不給嬈兒留麵子。不知大夫人是對嬈兒有何不滿,您說出來,讓表哥們一起評評理,到底是不是嬈兒的錯。”
嬌弱的女郎總是可以引起他人的憐惜,何況是像薑嬈這般姝麗的女郎,水盈盈的眼眸淚珠要落不落,故作堅強,更是惹人憐。
薑嬈比徐氏年輕,比徐氏容顏昳麗,比徐氏更會示弱,她這這幅樣子,宛若被徐氏無端打壓欺負的小白花一樣,楚楚可憐。
徐氏氣的嘔血,薑嬈有什麼錯,她當然沒有錯,自己也隻不過是找個借口敲打薑嬈一番,不欲讓幾位侄兒與薑嬈相處太過,省得到時候自己侄女來到晏府,為時已晚。
可這話能說出去嗎?不能。
徐氏沉著臉看了薑嬈一樣,撫著眉頭,“表小姐年輕氣盛,我一個老婆子說不過你,走,咱們回去,就不在這裡討人厭了。”
薑嬈露出張揚的笑,“ 大夫人,慢走不
送。”
看著徐氏出了遇樂院,晏大郎等人圍在薑嬈身旁,麵上儘是不好意思,“表妹,今個是表哥們給你添麻煩了。”
薑嬈笑著搖頭,“這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咱們做的不是錯事,何苦管旁人口舌?”
晏大郎笑了笑,點頭應和。
有些人無事生非,拿著輩分壓人,就不應該給這些人麵子。
“將那件素白的羅裙找出來,首飾脂粉也免了。” 梳妝的時候,薑嬈對著遊玉道。
遊玉放下手中的步搖,“小姐,待會兒要去見老國公和幾位大爺、夫人,這樣會不會太素淡了?”
薑嬈仔細的打量銅鏡中不施脂粉的自己,“無妨,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今日趕上薑嬈的幾位舅舅休沐,是以一大家子聚在一起。
“嬈兒,可是珠釵沒有滿意的?怎的如此素雅?” 阮氏開口問道。
薑嬈一進門,便引來了屋中其他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