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 要什麼補償啊?”薑嬈抬著眸,桃腮泛粉,直直的看著晏安。
她可以感受到脖頸間晏安噴灑的氣息,兩人離的很近,宛若她整個人被晏安環在懷抱中。
身後是倚靠著的帶著涼意的簷柱, 麵前是晏安炙熱又清冽的氣息,深深縈繞著她。
薑嬈隻覺得好像被抽走了渾身氣力,身子軟軟的,使不出一點兒力氣,心怦怦跳的很快。
耳畔傳來晏安那低沉的淺笑, 好像含了勾子似的, 他漸漸的垂首貼近薑嬈, 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 彼此間的呼吸交纏在一起。
墨色的眸子停留在薑嬈的紅唇,遲遲不曾移開。
薑嬈兩靨滾燙, 耳珠也跟著泛紅, 晏安清冽的氣息彌漫在她鼻息間。
靠近, 再靠近,就在薑嬈以為他要貼上來的那一刻, 晏安清潤的聲音響起,唇角噙著笑, 眉梢眼角亦帶著笑意, “補償嘛, 先記著, 等以後表妹再補償給表哥。”
說完這話,他直起身子,眸子炙熱,裡麵倒映著薑嬈的芙蓉麵龐。
杏林中摻雜著果香的風飄蕩在兩人之間,香香甜甜。
清爽的風吹不走薑嬈耳畔、兩靨的紅暈,哪怕晏安直起了身子,郎君那獨有的、強勢的壓迫之感還在,薑嬈的小臉兒,比枝頭簌簌的海棠花還要嬌豔。
“表哥,你又欺負我。” 薑嬈薑嬈濃長的睫毛翹動,玉麵芙蓉漸漸褪去了幾絲滾燙,水盈盈的眸子閃過狡黠的光,“ 我才沒有騙你呢,我吃的杏子是甜的,可這杏子到了表哥你那裡,便是酸的。”
晏安垂首看著她,帶著淺淺的笑意,“既然如此,不能隻有表哥一個人被酸到,表妹要不要也嘗一嘗這酸澀的杏子滋味?”
薑嬈趕忙搖頭,帶著討好的笑,好像頑皮的小貓兒,頗為乖巧,“不了,不了,酸的杏子都被你吃掉了,沒有了!”
晏安唇角揚起,語氣低沉又慵懶,“ 酸的杏子是沒有了,可若是讓你感受到酸意,方式也不隻有這一種。”
此時的薑嬈並沒有聽懂晏安話中的弦外之音,她本能的覺得不能繼續將這個話題聊下去。
素白的小手揪上晏安的衣角,一副無辜討好的模樣,“表哥,我錯了,等黃金酒釀好以後,我一定給你多送去幾壇 ,保證一點兒也不酸。”
看著撒嬌的薑嬈,還有衣角處那白皙的玉手,晏安不禁綻開笑意,表妹是個愛撒嬌的小姑娘。
回到遇樂院裡,薑嬈看著竹籃裡滿當當的黃杏,腦海中浮現晏安的舉動。
二表哥清冷出塵,可總是若有似無的撩撥自己,若是哪一天二表哥欺負自己,把自己欺負急了,她就,她就也要撩撥回去。
“母妃,兒子來看你了。” 景陽宮中,祁恒著華麗的錦袍,前來給顧貴妃請安。
“快,坐下,母妃幾天不見你,我兒又瘦了許多。” 顧貴妃隻有這麼一個兒子,自是格外疼寵。
顧貴妃不是那等二十出頭的妙齡女子,約莫已有三十多歲,但保養得宜,除卻眼角些許細紋,其餘的並看不出實際的年紀。
她一襲蜜合色鏤金垂花錦裙,肌膚白皙,聲音柔婉,清豔又楚楚動人,繡鞋上綴著拇指肚大的珍珠價值幾百金,鬢發間的芙蓉暖玉釵晶瑩剔透,祁宣帝對其寵愛可見一斑。
顧貴妃倚靠在紫檀椅軟毯上麵,“聽說今日上朝時,你和太子起了爭端。”
祁恒眸中劃過一絲得意,“殿前副都指揮使致仕,太子自是想要將他的人安排進去,不過父皇寵我,將兒子手下的從四品官員提拔了上去。太子這次在朝堂大臣麵前失了麵子,指不定回到東
宮多麼生氣呢!”
顧貴妃露出笑意,“ 這麼多皇子中,你父皇最看重的便是你這個兒子,母妃記未能入主中宮,拖了我兒的後腿,讓你未能成為嫡子。太子的母親出身高貴,如今不過隻是一抔塵土。人一生這麼長,出身好又如何,不到最後,誰也說不準。”
祁恒點頭,“兒子知曉。”
顧貴妃又提起一事,“對了,你再有兩年時間就要弱冠,也是時候相看皇子妃人選,告訴母妃,你可有鐘意的姑娘?”
祁恒腦海中浮現薑嬈那窈窕的身姿,沉默了片刻,“還不急,太子還未成親,等日後再考慮成親的事宜。”
“太子是太子,你是你,明眼人都能看出太子的境地,哪家敢將姑娘許配給他,避開還來不及呢!你就不一樣了,向母妃示好的世家權貴夫人頗多,兩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成親可不是小事,母妃一定給你選出各方麵都頂頂好的皇子妃。”
“馬上就要中秋佳節,到時候母妃舉辦個賞花宴,邀請適齡的貴女進宮,你可留個心,看看有沒有看對眼的姑娘。”
顧貴妃頓了頓,“其實依母妃看來,你表妹便很不錯,明熙是個好姑娘,閨英閨秀,你們倆青梅竹馬,若是結親,更是親上加親。”
祁恒眉眼閃過一絲不耐,“我對表妹並無男女之情。”
顧貴妃沒吭聲,心裡卻盤算著合適的兒媳婦人選,選來選去,還是自己娘家侄女最合適。
自己兒子慣是聽話,沒有感情,那就多多見麵培養感情,身為皇子,夫妻相敬如賓便已很難得,哪能依照自己的想法隨心所欲!
薑嬈剛來到學舍,與她交好的貴女便拉著她,“嬈兒,你聽說沒有,中秋節前夕,顧貴妃要在宮裡舉辦賞花宴,三品以上的家眷都要入宮。”
另一位貴女接過話,“ 三皇子到了適婚的年齡,此次賞花宴,指不定便是顧貴妃在挑選未來兒媳呢! 若是能成為三皇子妃,那可是大有造化。說不定過不了多久,便可更進一步。”
薑嬈聽了幾嘴,並不太感興趣。
另一旁的謝瑤冷眼看著薑嬈,自打上次與諸位貴女鬨翻以後,她本不欲繼續來晏府聽學,可惜父親不允,無奈隻好繼續來學堂讀書。
若不是薑嬈,自己也不至於與同窗鬨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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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黃的日光褪去了耀眼的光芒,孟夏結束,桂花香氣襲人,四處飄香,轉眼間,薑嬈來開封近兩個月時間。
她寫了厚厚的幾封家書,書信跟著晏府給薑侯爺送節禮的馬車一起出發,朝著南陽城走去。
東宮中,並沒有如祁恒想的那樣,太子祁毓銀冠束發,麵色沒有憤懣之意,“子瞻你這計謀不錯,在朝堂上,三弟出了好大風頭,孤主動退上一步,雖沒有得到殿前副都指揮使這一職,不過下一次,父皇便不會再次在明麵上偏重三弟。”
晏安看他一眼,“ 以退為進,陛下雖寵愛三皇子,可他還是一國之君,即便再怎麼偏心,明麵上總是要收斂幾分。三皇子提拔上去的那個臣子,碌碌無為,難擔此職,到時候這位置,還是落在殿下您的手中。不僅如此,天子越寵愛三皇子,對殿下的愧疚之心愈重。”
“我知道殿下的心結,不過在陛下麵前示弱沒什麼不好的,陛下覺得您羽翼豐滿,便起了打壓之心,扶起三皇子與殿下打擂台。可總有一天,三皇子也會引起陛下的忌憚。 ”
祁毓歎口氣,“天家無情,父皇首先是天子,其次才是父親。”
他轉身看著晏安,打趣道:“不說這些事情了,過幾日顧貴妃舉辦賞花宴,孤這裡也收到了帖子,到時間子瞻跟著
孤一起,看看能不能遇到你的意中人。”
晏安漫不經心的拒絕,“殿下您比我還大上兩歲呢,您都不急,我急什麼。”
“殿下可是已經弱冠了,也不知今年殿下能否娶得太子妃?”
記
“難。” 祁毓朗聲高笑,“ 孤如今這境地,哪個姑娘願意嫁給孤?倒是子瞻你趕快成親,到時候兒女成雙,孤便是你孩子的乾爹。”
晏安笑看他一眼,“那以後我孩兒可有福氣,有殿下這樣的乾爹,可比我有出息多了。”
祁毓長長歎息一聲,“ 也就子瞻你將孤當成兄弟,孤有親生兄弟,卻比不上你與孤的交情。孤隻有在你麵前,才得片刻安寧,卸下所有的偽裝。”
晏安拍了拍他的肩,“ 咱們是兄弟嘛,一輩子的交情。”
祁毓俊秀的麵龐直直望著晏安,“父皇黃袍加身當日曾言,‘君臣之間,兩無猜疑,上下相和’,可惜時過境遷,這一句話淹沒在時光的長河裡麵,物是人非。孤雖是父皇的兒子,可也有自己的想法,子瞻,不管日後孤境地如何,孤與你的情誼,用時間來證明。”
晏安麵上掛著笑,墨眸澄澈,“我信殿下的話,我知道,殿下和天子,是不一樣的。”
祁毓的生母是皇子正妃,可惜她是個可憐兒人,在祁宣帝奪位登基的前一月,病重不治而亡,還沒有享一天的福氣,便離開了這個世界。
在祁宣帝繼位以後,祁毓並未被立為太子,那些年,因著祁宣帝的漠視,就連伺候他的太監都可以不給他好臉色。
他身為皇子,卻連祁宣帝的麵都難以見到,他也曾決心討祁宣帝歡心,為祁宣帝抄寫一百個壽字,為祁宣帝抄寫佛經,滿心歡喜拿著自己的畫作讓祁宣帝指點,每次抽查都儘力準備、挑不出差錯,可無論他做再多的事情,祁宣帝看著他的眼神,是滿滿的憎惡與嫌棄。
彼時年幼的三皇子被祁宣帝抱在懷裡,錦衣玉食不斷;而他卻連過冬的衣衫,還是一直伺候他的嬤嬤省衣縮食為他拚湊出來的。
下麵的兄弟們孤立他,沒把他當成兄長,外人知道宮中有三皇子,卻很少有人知道他這麼一個嫡皇子的存在。
六歲那年,晏老國公進宮教導他們這些皇子與公主讀書,祁毓也就是從那時起結識晏安。
當時的晏安,還隻是個四歲的孩童,小郎君穿著乾淨的錦衣,白淨的小臉兒總是板著,聽課的時候一動不動,雙手端正的背在身後,聽講格外認真。
然而下了課,卻是個調皮搗蛋的,小小郎君意氣飛揚,還不懂的收斂自己。
以三皇子為首的幾位小郎君看不慣晏安處處出風頭,掩蓋了他們身為皇子的光輝,商量著要好好教訓晏安一頓。
這個計劃不經意間被祁毓得知,祁毓顧不得會不會得罪三皇子,用自己尚還薄弱的身軀,替晏安擋了危險。
也就是從那一天起,他和宴安有了過命的交情。
祁毓永遠也忘不了那一日,晏安個子矮矮的,還帶著嬰兒肥,白白嫩嫩,“大哥哥,你救了我,咱們這就是過命的交情,你沒有朋友,以後我就是你的朋友。”
時光飛逝,十四年過去,祁毓費儘心思,成了不受寵愛的太子,晏安成了芝蘭玉樹的郎君,不管外人如何看待,他們之間的友情猶在。
“小姐,翠玉軒裡又上新了不少首飾。”
聽到遊玉這話,薑嬈決定去翠玉軒看一看,哪個女郎不愛精致好看的珠釵脂粉呢?
“這位小姐來的巧,咱們翠玉軒可是開封的第一首飾鋪子,隻有您想不到的,沒有您買不到的。”
薑嬈甫一進
到鋪子裡,翠玉軒的掌櫃格外熱切。
“這個簪子著實精致。” 薑嬈一眼便相中那個白玉孔雀簪,紋理刻畫的栩栩如生,通體瑩潤,閃著潤澤的光輝,不同那些經常見到的花鳥樣式,孔雀簪子並不多見。
“就要這個了,周掌櫃包好送到晏府。”
薑嬈剛準備讓隨行的侍女付銀子,隻聽見一聲稍顯驕縱的女聲記在背後響起,“ 掌櫃的,白玉孔雀簪我要了。 ”
薑嬈循著聲音望過去,出聲的女子著梨花白織金連煙裙,發髻上的珠簪乃翠玉梨花簪,不同於薑嬈的明豔動人,該女子通身淡雅。
明明是淡雅的打扮,可觀其容顏和語氣,卻是驕矜極了。
這個女子薑嬈不認得,可旁邊的另外兩位女子,薑嬈是識得的,正是曾被她惹哭了鼻子的柳如蘊與謝瑤。
“ 顧姐姐,這便是薑嬈,就是她將柳姐姐欺負哭了,還教唆其他貴女與我交惡。” 謝瑤宛若小跟班一樣,她口中的明熙,便是翰林學士的千金,也即顧貴妃的娘家侄女。
顧明熙上下端詳著薑嬈,眸中有著不屑,“原來你便是晏二郎的表妹。”
薑嬈似笑非笑,並未出聲。
顧明熙走上前,“ 實在是不巧,這個白玉孔雀簪我也很是喜愛,不若薑姑娘成人之美,將她讓給我,如何?”
“當然,也不是白讓的,這翠玉軒裡其他簪子,薑姑娘儘可挑選,當做我的賠禮。”
薑嬈目光來到她麵上,朱唇輕啟,“不如何。”
“凡事講究先來後到,這簪子本就是我先訂下的,顧姑娘舉止端莊,應當知曉這個道理 。我又不是姑娘的家人,為何偏要讓著你啊?”
有些人平日作威作福慣了,出了門以為還在自己家中似的,張口就要彆人讓一讓,哪來的那麼大麵子!
顧明熙笑意淡淡,“ 我是翠玉軒的常客,這裡的掌櫃與我相識,這個簪子我確實格外喜愛,既然薑姑娘不願成人之美,那我也就不客氣了。”
她轉頭看著周掌櫃,“我出雙倍的價錢。”
薑嬈來了興致,開封的貴女可真是富貴,一言不合就開始拿銀子砸人。
她輕飄飄出了聲,“我出三倍的銀子。”
“四倍。” 顧明熙又出了聲。
薑嬈唇角噙笑,“五倍 。”
“十倍 。” 顧明熙麵上帶著隱隱的得意,頗為自得的看著薑嬈,“掌櫃的,我出十倍的銀子。薑姑娘應該知道一個詞,量力而行。”
薑嬈噗嗤笑出聲,“ 遊玉,我發現有些人還真是腦子不太好,多出十倍的價錢,多花幾百金就為了這麼一個簪子。
既然顧姑娘如此大方,這孔雀簪便是你的。”
這個簪子對薑嬈來說可有可無,之所以抬高價錢,也是在故意戲弄顧明熙。
若是顧明熙態度和善些,薑嬈自願意利落的將白玉孔雀簪讓給她。可顧明熙眼中的不屑與嘲諷實在太過刻意,讓人無法忽視。
顧明熙笑意消失,薑嬈這一番話,不就是在嘲諷她嘛。
一旁的小跟班謝瑤嘴硬著回擊,“那也比有些人打腫臉充胖子好。薑姑娘生在南陽,怕是沒見過什麼世麵,十倍的銀子,對我們這些開封貴女來說,輕而易舉。”
薑嬈眉眼一挑,“ 是嗎?打腫臉充胖子的人,還不知道是誰呢?”
顧明熙冷眼看著薑嬈,方才得了簪子的喜悅全無,翻起了舊賬,“薑姑娘初來開封,膽子倒是不小,前一段時間薑姑娘故意擠兌如蘊,如蘊和瑤瑤又沒得罪薑姑娘,薑姑娘何必在眾人麵前落她們的麵子。”
“我原本以為薑姑娘對如蘊和瑤瑤可能有什麼誤解,所以說話難聽了一些。今日一見,才知薑姑娘果然伶牙俐齒。”
薑嬈不看顧明熙一眼,轉頭對著身旁的侍女道:“ 遊玉,聽到嗡嗡嗡的聲音了嘛?”
遊玉很上道,順著薑嬈的話說下去,指著顧明熙和謝瑤在的方向,“聽到了,小姐,就在那邊,一直嗡嗡響個不停。”
謝瑤臉上一變,“你罵誰呢?”
薑嬈笑的張揚,“當然是罵你們啊!”
記 “聽聞顧姑娘家風嚴謹,可今日一看,不過爾爾,顧姑娘不分青紅皂白為好友出頭,麵子不是彆人給的,是自己維護的。我捫心自問,並不曾主動招惹過三位,可三位姑娘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不知情的,還以為我怎麼著三位姑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