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二樓的時候, 薑綰停下腳步,朝著拐角處那間屋子看去,暗暗記下裴柯所在的屋子的位置。
“怎麼,看見什麼熟人了?” 五三注意到薑綰的視線, 同樣停下腳步, 探究的眼神朝拐角處看去,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
他雖是隨口一問,薑綰卻一瞬間心跳如鑼,她可以清晰的聽見自己怦怦的心跳聲, 呼吸也不由得急促了幾分,兩手緊緊攥起。
她麵上並沒有任何慌張的神色, 恍若波瀾無驚的一灘碧水,沒有一絲漣漪, 悠悠然收回眼神,“這裡人生地不熟的,我哪能見到認識的人。”
她一手放在隔著衣衫的小腹處, 一手扶著木扶手, 細眉微蹙, 有些虛弱的說道:“我就是感覺不舒服,肚子疼, 趕了這麼幾天路, 我可是有身孕呢, 可彆出什麼意外了。”
五三仔細打量著薑綰的神色, 看她皺眉不舒服的模樣不像是在作假, 這才信了薑綰的這一番說辭,打消了心頭的懷疑,“ 那你這兩天在驛站好好休息一番。”
說完這話,他不再搭理薑綰,徑直上去三樓。
看著他上樓的背影,薑綰心頭的大石塊消失,輕輕呼出一口氣,方才一直繃著的腰杆不由得放鬆下來。
她不再朝裴柯的屋子看去,緩緩沿著台階去往三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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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封城這邊,亦是陰雨綿綿,出不去屋子,薑嬈便和遊玉在做一些胭脂、口脂。
這些花是前一段時日薑嬈和遊玉一起收集的桂花、木芙蓉、薔薇花還有菊花等等,晾乾之後,用來做抹麵的胭脂和抹唇的口脂。
案桌上擺著一些精致的瓶瓶罐罐,各類清甜的花香飄散,薑嬈望著方才做好的口脂,唇角揚起明媚的笑意,她用指腹點了一些,塗在自己的兩瓣朱唇上。
“好看,小姐本就是佳人之姿,塗上這個口脂,更加漂亮了。” 遊玉誇讚道。
聽到這話,薑嬈雙眸彎成月牙兒,“遊玉,你的小嘴怎麼這麼甜,聽著你的話,一個不開心的人,心情都能瞬間變的開心起來。”
“我都是跟著小姐學的。” 遊玉笑吟吟的拍著薑嬈的馬屁。
雨水衝刷掉枝葉上的塵土,讓枝葉愈發顯得青翠,天地雨簾中,一襲銀白錦袍,玉冠束發,身姿頎長,撐傘走在雨中,這樣的晏安,看上去更加君子溫潤如玉。
晏安進去遇樂院,將油紙傘收起來放在一邊,到了門口便聽見了薑嬈和遊玉主仆倆的說笑聲。
他朝著薑嬈走去,朗潤的聲音響起,“這麼開心啊?”
遊玉一看到晏安進來,便識趣的出了屋子,將空間留給薑嬈和晏安二人
薑嬈看見他的身影,清澄的眸子笑意更濃,她指著自己的朱唇,“表哥,你看,這個口脂顏色好看嗎?”
晏安在她麵前停下腳步,俯下身子,墨眸含笑,看著女郎水潤殷紅的唇,貼近她的麵,吻在薑嬈溫軟的唇角。
這個吻輕輕柔柔的,時間並不長,等晏安再次直起身子時,他的唇因染上了薑嬈朱唇上的口脂而變得殷紅,好一個唇紅齒白、眉眼如畫的郎君,愈發顯得他俊美無比。
晏安桃花眼微斂,清潤的語氣此刻有些低沉,“ 好看,也很好聞。”
薑綰笑看他一眼,“你乾嘛親上來呀?口脂的味道很苦的。”
晏安用指腹擦了擦唇,聲音慵懶又散漫,“ 嬈兒這麼甜,這麼好看,我一看見你,就忍不住了。”
“油嘴滑舌。”薑嬈嗔看他一眼,將桌上的瓶瓶罐罐蓋上蓋子,去銅盆裡淨了手。
這才坐到晏安身旁,她撥弄一下晏安骨節分明的手指,神色正經起來,沒有一分笑意,“表哥,說正經的,我這兩天總有種不好的感覺,心頭好像壓了一塊大石頭,也不知,是不是南陽那邊家裡人出了什麼事情?”
晏安握上她的手,寬慰道:“ 彆擔心,姑父姑母和綰綰不會有事的,你離開南陽這麼久,應當是想家裡人了,我明日陪著你去寺廟上柱香,為姑父姑母和綰綰求個平安。”
“好。” 薑嬈點點頭,應下來,希望家裡人一定不要出什麼意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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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一行人加上薑綰,總共要了八間上房,薑綰的房間在最裡麵,是最後一間屋子,右邊是一堵牆,而左邊七間,便是五三他們住的屋子。
也就是說,薑綰若是想要去到二樓見到裴柯,隻能在神不知鬼不覺、不讓五三七人發現的情況下,悄悄的通過他們的屋子,才能去到二樓。
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五三等人各自進了屋休息,他們特意留下五七,立在薑綰門前,監視著她的動靜,
薑綰一進去屋中便借口不舒服,沒有多餘的心思打量房中的擺設,依靠床頭邊,神色嚴峻的思忖著對策。
眼下不可衝動行事,她尚不知裴柯是孤身一人,還是和同伴在一起,也不知裴柯的同伴是多是少,若是貿然和五三等人起了衝突,能不能打贏五三等人。
可若是今夜不將此事告知裴柯,不僅自己難以再有機會脫身,若是裴柯被五三等人撞見了,也會有危險。
所以,薑綰必須抓住今夜這唯一的機會。
客棧的小二麻溜的給五三他們幾個男的上了幾壺熱酒和鹵好的牛肉,還有其他一些吃食,當然也送去了乾淨的衣衫。
在他準備將東西給薑綰送去的時候,五三叫住了他。
五三扔給他一塊碎銀子,喝了一杯熱酒才開口,“ 向你打聽一件事兒,二樓拐角處住的是什麼人?叫什麼名字?”
薑綰朝著二樓拐角處看去的視線,一直在他心裡揮之不去,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可又說不出來是哪裡不對勁兒。
這個小二接過碎銀放在懷裡,臉上帶著笑,“謝謝客官。”
他腦子轉的很快,他雖是個店小二,可也見過不少南來北往的客人,練出了幾分眼力勁,知道麵前這群人恐不是什麼尋常的貨色,自然不敢將其他住店客人的情況如實說出來,唯恐惹出什麼禍端,那可不是他一個店小二可以擔待起的。
可若是不說,拿了人家的銀子,這群人恐是不樂意。
他麵上帶著三分笑,半真半假的對著五三道:“ 拐角處的客人是在你們前頭來住店的,看上去斯斯文文,應該是幾個讀書人。”
小二拿起托盤,“ 客官,若是沒事的話,我將東西給那位小姐送去。”
聽到小二這麼一說,五三連喝幾杯酒,不再想這件事,趕了這麼幾天路,今天又淋了一場雨,他早就又困又累了,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再操心這些事情。
等到了儘頭薑綰在的屋子,小二看了門前監視著薑綰的五七一眼,腳還沒踏進屋,便被五七攔在外麵。
五七接過店小二手中的東西,進屋送過去,並不給薑綰和店小二接觸的機會。
看到這番情況,店小二不由得朝著屋內薑綰的麵上看去,卻很識趣的沒有多打聽什麼。
一行人高馬大的男子之中,夾雜著這麼一個女子,還派人守在女郎的房門,看上去對這位女郎並不是恭恭敬敬的,反倒是在限製著這位女郎的行動。
看樣子,這位女郎的處境有些糟糕,估摸著是被這幾個郎君綁架了,可他隻是一個店小二,早就明白一個道理,不要無緣無故的多管閒事,最後隻是自己倒黴。
想到這兒,這位店小二將視線從薑綰麵上移過來,佯裝自己不知道任何事情。
看到他這般作態,薑綰打消了依靠這位店小二幫忙的念頭,她本打算趁著五七不注意的情況的時候,讓這位店小二將她寫的書信給裴柯送去。
可此刻看來,且不說有五七在一旁監視,即便五七不在,這位店小二是個滑頭的,應當也不會幫她這個忙。
五七將吃食擺在桌子上,將乾淨的衣裙搭在一旁,便出了屋子。
那店小二在門外道,“姑娘若缺什麼東西,儘管吩咐。”
“好。”薑綰輕輕點頭,她淺淺一笑,“勞煩再給我送一壺熱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