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1 / 2)

窈窕世無雙 耿燦燦 10648 字 3個月前

令窈嘴裡說著要走, 但不是真的要走。她自己心裡清楚,她不可能為了一個穆辰良, 從此再也不在孟鐸處習書。

孟鐸教的東西,彆處都沒有, 她長了許多見識。凡事有利可圖為先,不必為一時意氣而放棄。更何況前世孟鐸唯一的關門弟子是穆辰良,若真要算起來,是她搶了他的老師。

令窈這樣一想,心中寬慰不少。總歸是她占了穆辰良便宜。

她順著孟鐸給的台階下, 回頭問:“先生, 你且先說,誰是大弟子誰是二弟子。”

孟鐸清冷的眸子浮現笑意, 道:“自然你是大弟子。”

令窈昂著小腦袋走回去,接過孟鐸遞的玫瑰酥,懷中捧了玫瑰酥, 她神情驕傲睨穆辰良:“喏。”

穆辰良以為她要分他玫瑰酥, 伸手去接。

令窈一巴掌打落他的手:“沒規矩,叫師姐。”

穆辰良雙頰微微暈紅。

她比他小三歲,他怎能認她為師姐?

令窈雖生得比同齡的姑娘們身形略長, 但在穆辰良麵前, 終究是矮了一截。

穆辰良本是起身站著, 低眸瞧見她雪白鵝蛋小臉,眉眼肆然霸道。他最討厭姑娘家恃寵而驕,此刻卻討厭不起來。

穆辰良癡癡看了會, 他心底有什麼緩緩蕩開,再顧不得薄薄的麵子。

須臾,他摸著被她打紅的手背,重新坐回圈椅裡,改換抬頭的姿勢望她,難為情地喚了聲:“師姐。”

令窈努努嘴,沒想到他會真的喊她師姐,半天找不出回應的詞:“哼。”

兩個人在書案前並排坐著,令窈看看麵前的書,又看看穆辰良麵前的書,忽然想到什麼,問:“你知道先生平日教我什麼嗎?”

穆辰良:“知道,兵法謀略,天文地理,男子學的東西你都學,男子不學的東西你也學。”

令窈看向孟鐸:“先生,你不是說過,最好不要讓外人知道我在學什麼嗎?大隱隱於市,若是太過引人注目,會被當做異類。”

孟鐸沒有直接回答她的質問,而是問穆辰良:“你覺得呢?”

穆辰良一愣,轉過眸子偷瞧令窈:“隻要卿妹妹想學,學什麼都可以,何必管外人怎麼看。”

他主動承認他是外人,令窈內心暗嗔,算他有自知之明。

穆辰良又道:“往後誰若敢說卿妹妹是異類,我定讓那人吃不了兜著走。”

在孟鐸麵前,他也敢這般輕浮,令窈又羞又惱,往圈椅另一邊挪,生怕挨著他,甕聲甕氣:“誰要你出頭,我自己沒手沒腳沒嘴嗎?用得著你顯擺你穆家的權勢?”

孟鐸輕敲書案,令窈望見他微皺的眉頭,當即知趣閉嘴。

這一晚的夜課,是書軒齋有史以來最安靜的一晚。

連山陽躺在樹上都忍不住好奇:今晚屋裡怎麼沒有小郡主的笑聲?

平時總要笑的,他見過的學子中,小郡主是最恬不知恥的一個。尊師重道這四字,在她身上根本行不通。先生教導她學問本就辛苦,還要承受她的無理取鬨,不知道她哪來那麼多奇思妙想,有時候在屋裡學到一半,非要讓先生帶她去看星星。

先生竟也肯。

山陽正嘖嘖感慨,忽地瞥見遠處有人朝書軒齋而來。樹上視野開闊,枝葉搖晃間那人的身影越發清晰,山陽微怔,二公子怎麼來了?

不多時,鄭嘉和已到院內。

他坐在輪椅上,抬頭往樹上看。山陽眼皮一跳,不敢再裝懶,爬下樹招呼:“二公子。”

鄭嘉和頷首微笑,並未言語,視線投向前方亮如白晝的屋子。

四麵糊紙的槅扇上映出屋內三人的影子,一人坐在最前方,另兩人並排而坐。

身形略高的少年趁人不注意,側身拉扯小姑娘的衣袖,試圖引起她的注意,小姑娘雙手托腮,將腦袋扭開不理他。

鄭嘉和溫潤如玉的麵龐神色漸漸凝重。

山陽出聲:“二公子,要我進去通報一聲嗎?”

鄭嘉和轉開輪椅,不再前進,停在花樹下:“我在這裡等,無需叨擾他們。”

今夜令窈學得格外慢。

有穆辰良在身旁,她無法安心習書。

穆辰良寄居鄭府,已經是不爭的事實。一時半會,她也趕不走他。既然趕不走,那就隻能遠著些。

偏偏他又跑來同孟鐸習書。

若他對她態度冷淡,兩個人形同陌路,最好不過,可是不知道他哪根筋不對,非要和她親近。

前世她看中他穆家嫡長孫的身份,所以才待他客氣,一口一個“二哥哥”喊得甜美動聽,以至於後來穆辰良動用穆家舉家上下的勢力,逼迫舅舅賜婚於他,她雖氣惱,但並不意外,畢竟她確實討人喜歡。

可是這一世又是為什麼?她明明待他不好,他們倆沒有像前世那樣兩看歡喜的開端,她存心讓他厭惡,他也該厭惡她才對。

令窈斜斜一縷視線飄到穆辰良身上。

他正專心寫字,一晚上多次同她搭話,皆被她拒絕,他總算不再熱臉貼冷屁股。

察覺到她的目光,他忽地停下寫字的動作,趁孟鐸起身取書的瞬間,將剛書寫好的澄紙推到她麵前。

令窈定睛一看,紙上寫著:卿妹妹,你嘴角邊沾著玫瑰酥。

令窈皺眉,抬手就要擦嘴。

穆辰良的手先一步落過來,他溫熱的指腹輕柔拂過她唇角,一雙漆黑星眸衝她眨啊眨,下意識將指尖沾上的酥屑含進嘴裡,嘗過滋味,笑著用無聲唇語對她說:“難怪你愛吃,原來這般甜。”

令窈一張臉紅透,說話結巴:“不——不要臉!”

孟鐸從書架邊回身:“嗯?”

令窈一腳狠踩穆辰良。

穆辰良喊痛。

孟鐸的聲音冰冷威嚴:“郡主。”

令窈低下頭。

穆辰良為她開解:“先生,是我的錯,我——”一時沒忍住,吃了她吃剩的玫瑰酥。

穆辰良濃眉微蹙,有些惱自己。

孟鐸合起書:“今日就到這,郡主,你留下。”

穆辰良:“我也想留下。”

令窈橫眉嗔他:“不要你留下,你快走開。”

穆辰良自知多說無益,放低嗓音,用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同令窈說悄悄話:“明日我再向你賠罪。”

令窈隻當沒聽見。

穆辰良一步三回頭,腳步艱難,出了屋子。

他一走,令窈立刻瞪向孟鐸:“先生喜新厭舊,來了一個新學生,就不要我這個舊學生了,如今還為了他訓斥我。”

孟鐸覺得頭疼。這幾年她的性子越來越野,他一句話都還沒說,她就有千百句等著他。

有時候細想,也不能怪她嬌縱,畢竟是他自己手把手教出來的。

“為師訓斥你?什麼時候?”

令窈雙手抱肩:“就剛才。”

她學他語氣姿態,將他出聲嗬她時的樣子學得惟妙惟肖:“郡主!你留下!”她伸出手指數數:“加上之前那句郡主,你一口氣嗬了我兩次。”

孟鐸坐下,不自覺去拿書案下放著的瓷碗,手剛碰到,才想起今夜備的玫瑰酥已經全都給了她。

他隻好端茶抿一口,說:“喚你兩聲郡主也算是嗬斥?日後為師若是直呼你名,你還不得委屈巴巴地掉眼淚?”

令窈窩在圈椅裡,滿臉不高興。

孟鐸放下茶杯,片刻,他起身走到她身旁,穆辰良坐過的地方,他挨著坐下,兩人距離拉近,她一張小嘴快要翹上天,亮晶晶的眼睛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先生要責罵,就快些,莫要耽誤我回屋安寢。”她以為孟鐸真要訓她,又添一句,鼻音濃重,明明是放狠話卻聽起來又嬌又軟:“罵走我這個聰明絕頂的學生,先生正好專心教導穆辰良,莫怪我沒提醒先生,他可不如我聰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