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第 115 章(1 / 2)

窈窕世無雙 耿燦燦 13655 字 3個月前

為著令窈的“大病初愈”, 闔宮上下皆鬆一口氣, 尤其是秀凰殿的宮人們,總算不用再提心吊膽地過日子。

鄭家來的二公子, 比穆家的少爺還要管用。不但能讓公主吃好睡好,還能讓公主開懷大笑。

但凡鄭二公子入宮, 她們一邁進殿內,就能聽到公主嬌嬌的笑聲, 嘴裡“哥哥,哥哥”地喚個不停, 一天到晚,不知要喚多少遍,聽得她們耳朵都生繭。

就連皇帝都吃起醋來, 抱怨:“卿卿,最近你天天往宮外跑,許久未和舅舅一起用晚膳。”

此時他們身在禦書房,令窈特意帶了鄭嘉和來向皇帝請安。問完好,令窈挪身, 自然而然和鄭嘉和擠一張椅子,頭也不抬和皇帝道:“要是舅舅肯讓哥哥與我同住秀凰殿, 我就不用天天往宮外跑了,自然能夠日日陪舅舅用膳。”

皇帝目光掃視令窈和鄭嘉和親密無間的舉動,眉頭微皺, 指了另一張椅子, 道:“卿卿坐過來, 讓舅舅好生瞧瞧。”

令窈不情不願坐過去;“有什麼好瞧的?”她惦記鄭嘉和的事,又道:“我想留哥哥住在宮裡,舅舅連這點小事都不肯應,我才不讓舅舅瞧。”

說完,她將臉捂住,嘟嚷:“舅舅一日不答應,我就一日不露麵,天天戴著帷帽遮著臉,讓舅舅想瞧都瞧不了。”

皇帝無奈,撥開她擋臉的手:“卿卿,不是舅舅不應你,宮規在那擺著,你哥哥是外男,怎能入宮與你同住一殿?”

“可他是我——哥哥呀,為何不能與我同住?”令窈拿開手,目光掠過鄭嘉和,聲音漸漸低下去,連“親哥哥”三字都隻吐出後兩字。

換做以前,她定底氣十足,如今不知怎地了,一看到鄭嘉和,腦海中時不時就會冒出太後那個老妖婆的話。

昨晚她甚至有夢到鄭嘉和笑意盈盈同她道:“我一直都知道你不是我親妹妹,無論你以後是喚哥哥還是喚二郎,你都是我最愛的卿卿。”

恰逢鄭嘉和目光與她相接,令窈慢了呼吸,將頭垂低。

定是前陣子為先生傷了心神,才會做那種稀奇荒唐的夢。

皇帝沉聲:“看來二郎待卿卿,甚是用心,所以才會讓卿卿這般依賴喜愛。”

鄭嘉和轉眸,望見皇帝眼神深邃,威嚴冷肅的語氣不怒自威。兩人四目相對,皇帝半眯了眼,眸底閃過一抹警告的意味。

鄭嘉和笑了笑,不卑不亢,坐姿端方溫雅,一動不動直視皇帝。

他知道皇帝在擔憂什麼。

皇帝是怕他這個卑微的鄭家庶子借機把持卿卿,更怕他這個所謂的哥哥會對卿卿做些什麼出格的事。

鄭嘉和唇邊笑意更濃,如若他要做,隻怕早就做了,哪裡還會等到今天?

皇帝眉頭皺得更緊:“二郎要與卿卿同住嗎?”雖是問話,但更像威脅,仿若他一答應,立刻就有人將他拖下去斬首。

連令窈都聽出皇帝語氣中的不善,當即出聲:“舅舅,不許你這樣凶哥哥。”

皇帝:“舅舅哪裡凶了?你問問二郎,朕是在凶他嗎?”

鄭嘉和:“陛下待我,和藹可親。”

皇帝看向令窈:“你聽聽,二郎都為朕抱不平了,卿卿還要冤枉舅舅嗎?”

令窈鼓了腮幫子,看看鄭嘉和,又看看皇帝,撇開眼不看他們倆,繞到案桌後,隨手翻閱桌上堆積如山的奏折。

專門伺候文書的內侍連忙道:“這些是剛呈上來的折子,陛下尚未啟封,公主看旁邊那些罷……”

話剛沒說完,皇帝道:“混賬,公主想看折子,朕都沒說什麼,何時輪到你這個奴才多嘴?”

內侍跪下去自行掌摑:“陛下恕罪,奴才該死。”

令窈扶了內侍起身,同皇帝道:“不怪他,平日我來舅舅這看折子,也都是看些舊折子,新呈上來的奏折,本就應該由舅舅啟封。”

皇帝揮揮手,內侍連滾帶爬退了出去。皇帝走到案邊,將令窈剛才隨手拾起的折子親自遞到令窈手裡。

“往後不必拘這種虛禮,隻要卿卿喜歡,哪怕是將禦書房設到卿卿的秀凰殿,舅舅也會照做,更何況是啟封奏折這樣的小事。”

令窈笑著點點頭,而後踮腳湊到皇帝耳邊,甜甜輕語:“舅舅真好,卿卿最喜歡舅舅了。”

皇帝窺出她的心思,她說得這樣小聲,定是怕鄭嘉和聽到。

不知道對多少人說過這樣的話,隻怕她心裡最喜歡的人,沒有成千也有上百。

令窈拿了折子拆開看,才看一行,歡喜不已,走回鄭嘉和身邊,得意洋洋告訴他:“哥哥不是想知道,卿卿這幾個月在汴梁做了些什麼嗎?”

鄭嘉和眉目柔朗,含笑順著她的話往下說:“即便哥哥不知道,也能猜到一二,卿卿做的事,自然都是好事。”

“豈止是好事,樁樁件件,皆是朝堂大事。”令窈問皇帝,“舅舅,我能將折子上麵寫的話告訴哥哥嗎?”

皇帝遲疑,繼而道:“但憑卿卿做主。”

皇帝的寵溺,令窈習以為常,鄭嘉和看在眼裡,頗為訝異。

來汴梁之前,他並未想到,皇帝對卿卿的寵愛,竟然到了連朝堂之事都能交由卿卿兒戲的地步。

令窈迫不及待將自己做過的政績告訴鄭嘉和,展開奏折念:“這上麵說,宸陽公主才識過人,多次參與政事,所作所為,雖有成效,但……”

令窈語氣一頓,欣喜的笑意消失全無,重重合起奏折,不再往下念。

“好端端地,怎麼生氣了?”皇帝接過折子,迅速掃幾眼,麵色不悅。

令窈委屈囁嚅:“竟說我諂媚君主,還說女子參政有違祖製,若是他們有用,怎會被我一介女流之輩比下去?實在欺人太甚。”

皇帝寬慰:“卿卿莫要在意,他們嫉妒卿卿有治國之才,所以才說出這些酸言酸語,舅舅即刻將這封奏折發回去。”

令窈翻出其他幾份奏折,皆是彈劾她朝政之事,這些折子還隻是九牛一毛,旁邊皇帝批閱過的舊奏折裡彈劾她的更多。

令窈愣住。

原來舅舅早就知道官員彈劾她的事,從舅舅批過的舊奏折來看,這些早在一個月前就遞了上來,是舅舅一直瞞著她頂住了所有的壓力。

該委屈的那個人不是她,是舅舅。

令窈側頭問皇帝:“舅舅,為何不告訴我?”

皇帝笑著摸摸她腦袋:“卿卿隻需做自己喜歡的事,無需被這些小事絆住腳。”

令窈鼻頭一酸,伏進皇帝懷中,頗為愧疚:“是卿卿連累舅舅了。”

“這點事,哪裡就稱得上連累了?”皇帝道:“那些個世家造作起來,比這些禦史言官有過之無不及,舅舅早就習慣了。”

令窈揉揉發紅的眼,若有所思。

近百年來,世家與皇權比肩,有時候十二世家聯合起來,其權勢甚至淩駕皇權之上。皇帝不易當,既要周旋各方勢力,又要治理各地民生,從前她不懂事,以為舅舅隻會享樂,如今她自己參與政事,方知舅舅已經儘力了。

這些彈劾她的折子,她雖氣憤,但並不在意。女子參政本就少見,呈上奏折的官員無一人身居要職,發發牢騷罷了。從這一個月折子的數量就可看出,一個月前是一日十幾份彈劾的折子,近日來三天才有一份,逐日遞減,說明他們已經慢慢接受她插手朝政的事。

凡事都有個過程,所以她不會急於求成,不會直接奔到朝堂之上與那些人爭辯,隻要對舅舅的江山有利,她挨點罵算什麼。

“舅舅,要麼以後彆將功勞扣給卿卿了,卿卿不需要那些虛名。”令窈為皇帝出主意,乖巧衝他笑:“卿卿能為舅舅做些事,就很高興了。”

皇帝愛憐撫她雲鬢:“遲早有一天,朕會讓全天下的人知道,朕的卿卿有治國大才。”

從禦書房出來,令窈跟著鄭嘉和往宮外而去。

為著折子的事,她趁機向皇帝求了留在宮外過夜,皇帝見她不再執著於讓鄭嘉和入宮同住朝夕相處的事,便準了她的請求。

令窈很是高興,牽了鄭嘉和的手:“哥哥,今夜我不回宮,你帶我去趕夜市,我要待到寅時閉市,你不許催我回宸園就寢。”

宸園是皇帝賜給令窈的彆宮,緊挨皇宮東麵,鄭嘉和一來,令窈便將它騰出給他住,方便他出入宮中與她相見。

鄭嘉和應下:“好。”

走出幾步,鄭嘉和見令窈發呆,問:“卿卿還在為奏折的事傷神嗎?”

“怎麼可能。”令窈笑道:“我在想今夜吃什麼,是吃油炸燒骨水晶蹄,還是吃禾燒豬頭餛飩雞?”

“全都買了來,卿卿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光吃這些還不夠,今晚我要吃遍所有的集攤酒樓。”

“好,哥哥陪卿卿一起。”

今天的黃昏來得格外早。出了宮,回宸園換了衣袍,兩人便往夜市去。

夜市熱鬨,令窈玩得不亦樂乎。

鄭嘉和步步相隨,令窈看燈看戲看來往的行人,而他隻看她。

令窈本想玩到寅時閉市,結果入市不到一個時辰就已困倦。吃飽喝足,眼睛都睜不開。

鄭嘉和背令窈回去。

令窈趴在鄭嘉和背上,睡意沉沉,撒嬌的聲音軟綿綿:“哥哥,我還沒玩夠。”

“明夜我們再來。”

令窈蹭蹭鄭嘉和:“明夜我答應舅舅,要去禦書房陪他看北渭運河的施工圖。”

夜色深沉,鄭嘉和眸光黑邃,緩聲問:“卿卿很喜歡參與政事嗎?”

“當然喜歡呀。”令窈雙手圈緊鄭嘉和脖頸,手指在他下巴畫圈摩挲:“若是可以,我想守好舅舅的江山。”

“卿卿雄心壯誌,哥哥敬佩。”

令窈笑聲清亮:“舅舅什麼都願意給我,舅舅和太子表哥的江山就是我的江山,哥哥知道的,我最霸道,容不得彆人覬覦我的東西。”

“會很辛苦,卿卿不怕累嗎?”

“不怕。”令窈朝前伸長腦袋,親親鄭嘉和的耳朵,“再說了,有哥哥在身邊陪我歡笑,我怎會累?”

她無心的舉動,鄭嘉和耳朵紅透,還好今夜無月,照不出他麵上的暈紅。

鄭嘉和聲色暗啞:“卿卿在哪裡,哥哥就在哪裡,卿卿要哥哥相伴,哥哥絕不擅自離開。”

令窈滿足地貼緊他,安心閉上眼睡去。

鄭嘉和腳步沉穩,背著令窈往宸園而去。

身後三處人馬盯梢,他隻當不知情。

這三處人馬,一處是皇帝派來的暗衛,一處是穆家的人,還有一處是他自己的。

皇帝的暗衛是為保護卿卿,情理之中,至於穆家的人——

鄭嘉和回眸。

蒙蒙的濃黑夜色中,一襲紅衣立在不遠處,少年麵色冷冽,兩道滾燙的視線幾乎要將人的後背灼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