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第 160 章(2 / 2)

窈窕世無雙 耿燦燦 14542 字 3個月前

山陽嘟嘴道:“比起她,當然是先生更重要,先生不讓我找,我怎會違背命令,就算我很想去找她,也隻能忍著。”

孟鐸著急起來:“你沒去找她,豈不是沒人知道她的下落?”

山陽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也跟著焦急:“山中處處皆是危險,沒我背她下山,彆說是走出這座山,隻怕連性命都堪憂。更何況,今夜有大雨,若是沒能找到她——”

“住嘴。”

孟鐸不想再聽下去,氣息紊亂,緊皺眉頭,拄起手杖疾步往前。

山陽在後頭喊:“先生,你去哪?”

孟鐸盯著前方的道路,腳步跌跌撞撞:“去找她。”

黃昏日落,天邊酡紅幾團,令窈蹲在大樹邊,嘴裡叼著一根草,百無聊賴地看地上的螞蟻搬家。

自登上儲君之位後,難得有這樣悠閒的日子。

令窈抬頭看向天際,狂風大作,烏雲逐漸嶄露頭角,即將有大雨來臨。

她拍拍手上的灰,用揀來的石子在大樹上刻下一個記號。

為了防止迷路,她走到哪就在哪標記記號。

賭氣歸賭氣,她可不想就此離開。自從院子跑出來後,半柱香不到的時間,她氣就消了,之所以在外逗留,是想讓孟鐸尋她。

她知道的,他心裡愛她,並不比穆辰良與鄭嘉和鄭嘉辭少。

令窈揉揉腿,估算路程,走了這麼遠,差不多了,足以營造她賭氣離開的假象。

頭上的烏雲逐漸蓋過夕陽的紅輝,令窈悶悶不樂,孟鐸怎地還不來尋她?

就算他行動不便,讓山陽來尋她也行啊。

令窈又等了一會,等得快要睡著,總算聽見遠處的呼喚:“阿窈!”

令窈跳起來,立刻躲進附近的灌木。

那裡有她無意間發現的一個捕獸夾,以及滿布荊棘的叢木。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孟鐸拖著搖搖晃晃的身子,全靠手杖支撐,嗓音都要喊啞:“阿窈!”

驀地不遠處傳來少女細弱的回應:“我……我在這……”

孟鐸心中懸石落下,輕籲一口氣,忙不迭地朝聲音的方向走去:“我來了,你待著彆動。”

用手杖撥開叢木,孟鐸看清荊棘邊跌坐的少女,頓時倒吸一口冷氣。

她左手陷入荊棘刺中,左腳被捕獸夾鉗住,半邊身體,動彈不得,皆是鮮血。

她神情倔強,強忍著痛楚,眼中沒有半滴眼淚,朱唇被咬出牙印,顫抖出聲:“孟鐸……我疼……”

孟鐸僵住。

心臟像是被人撕裂開來,一呼一吸間皆是利刃割肉。

他丟開手杖衝過去,想要救她,人沒救出,反倒被荊棘劃破衣袍。

孟鐸大腦一片空白,徒手去扯布滿利刺的荊棘。

“停下,叫山陽過來。”

孟鐸這時才想起山陽,往外跑幾步,陡然大喊:“山陽,山陽!快來!她在這!”

山陽聽見喊聲,飛速從樹林另一頭衝過去。

須臾,山陽停落枝頭,望見下麵滿手是血的孟鐸以及深陷荊棘叢裡的令窈。

山陽驚呆,一刻都不敢耽擱,跳下去救人。

有山陽在,令窈很快解開腳上的捕獸夾,滿地的荊棘被山陽連根拔起化作塵埃。

孟鐸心急如焚:“怎麼樣,她的傷口要不要緊?”

山陽正在為令窈查看傷口,搖頭道:“我覺得不要……”

令窈:“嗚好痛。”

山陽咽了咽,看著令窈可憐巴巴泫然欲泣的臉蛋,忽地有些懷疑自己的判斷。

她身上的傷皆是新傷,從受傷到他查看傷口,不超過一炷香的時間。傷口淺,沒有傷到要害。

山陽這一遲疑,孟鐸更急了:“她流了這麼多血,怎會不要緊?”

山陽沒再說話,蹲下去想要背令窈。

孟鐸先他一步伸出手。

令窈眨眨眼:“你還是先顧好自己吧。”

孟鐸懸空的手尷尬收回。

是了,以他現在這副樣子,如何抱得動她?

令窈拽了拽山陽衣袖:“山陽,我不要背,你抱我。”

山陽聽話將她抱起。

此時天空已經昏暗,大風刮過樹林,簌簌全是落葉。

三人走在林間,山陽抱著令窈,還要顧著孟鐸,生怕他跌倒:“先生,你靠著我。”

孟鐸貼在山陽左側,令窈躺在山陽懷中,一抬眸撞進孟鐸憂心忡忡的黑眸裡。

他眼中的慌亂尚未消失,這慌亂因她而起,她心中高興。

但她不看他。

令窈往山陽懷裡蹭了蹭,故意有氣無力地問:“山陽,我會不會死啊?”

山陽想了想,道:“應該不會。”

“可是我身上好痛。我踩了你布的捕獸夾,又被荊棘劃破了手臂,現在整個人都昏昏沉沉,我覺得我可能是要死了。”

不等山陽回答,孟鐸關切的聲音響起:“回去後,我立馬給你請大夫,你不會死的,至少現在不會死。”

令窈不理他。

孟鐸又問:“痛得很厲害嗎?”

令窈還是不答。

孟鐸嘴唇蠕動,悶聲不語。

怎麼了?

怪他沒能救她嗎?

令窈:“山陽,還是你靠得住,方才你英雄救美的樣子,我會記一輩子的。”

山陽羞澀笑:“小事一樁,不值一提。”

孟鐸身形僵頓。

果然,是因為他沒能及時救她出來的緣故。

三人回到小院,山陽下山去請大夫,屋裡就孟鐸和令窈兩人。

令窈腿上的傷口已被山陽處理過,手臂上被荊棘劃破的傷口形成血痂,她沒讓山陽碰。

孟鐸坐在榻邊,令窈撈起衣袖,露出左臂上的傷口,自言自語:“要是沒人來尋我,我今夜定會血儘而亡。”

血早就止住,手臂上其實沒幾道傷口,隻是因為她肌膚太過白嫩,所以看起來才顯得傷口可怖。

孟鐸此時早就理智回籠,他凝視她手臂上的傷,忽地出聲道:“我怎會不來尋你。”

“你不是要趕我走嗎?”她指了指自己受傷的左腳:“你放心,我這隻腳雖然受傷了,但是我另一隻腳還能行走,今夜借你屋簷躲雨,明早雨一停,我便下山,絕不礙你的眼。”

她說著話,挪動右腳。

孟鐸一把摁住她:“躺著彆動,傷好之前,你留下來便是。”

“你說什麼?我聽不見。”

孟鐸將話重複一遍:“你留下來。”

令窈盯著他問:“你不怕我借機勸降你嗎?”

孟鐸彆開臉:“不怕。”

令窈伸手去攬他的手,將受傷的左臂置於他指腹下,讓他切實感受她被劃傷的傷口形狀。

孟鐸觸電一般將手收回。

她挺起上半身往他懷裡擱:“孟鐸,你替我清理手上傷口,好不好?”

孟鐸猶豫半晌,拿過藥包。

清理傷口時,她痛得渾身打顫,孟鐸停下:“還是等大夫來。”

令窈堅持:“不,就要你弄。”

方才山陽替她清理腳上傷口的時候,孟鐸故意走開了,沒敢看,就怕看到她臉上痛楚的神情。

如今他自己動手,每碰一下,心裡就像被刀割一般。

孟鐸動作輕柔,原本一炷香就能做完的事,他用了足足一刻鐘的功夫。結束時他後背涔汗,撫她前額:“好了。”

“嗯。”

“還疼嗎?”

“很疼。”

“實在疼得厲害,你咬咬我。”他將手遞到她唇邊。

“我不咬你。”她笑了笑,想到什麼,道:“你看我們兩個這樣,病人照顧病人,是不是特彆可憐?”

他小心翼翼將她卷起的衣袖撫平:“你確實像個小可憐。”

“誰是小可憐?”令窈抬起右手:“我若是小可憐,你也是小可憐。你瞧,你傷了右臂,我傷了左臂,同命相憐。”

“你比我多傷一隻腳。”

她忽略他的話,繼續道:“還好咱倆剩下兩隻手能夠配一對,就算廢了手,有彼此在,亦能行動自如。”

孟鐸不答話。

令窈將他撫平的衣袖重新撈起,故意看著被荊棘劃出的左臂血痕,喃喃囈語:“也不知道日後是否會留疤,要是留了疤消不去怎麼辦,那我豈不是和你一樣醜了?”

頃刻,孟鐸沉沉的視線自她麵上掠過,口吻無奈:“既然害怕留疤,為何還要自討苦吃?”

令窈心頭一驚:“你什麼意思?”

“阿窈,我不是傻子。”

原來他早就看出來了,她一聲傷痕是故意所為。

令窈呼吸滯了滯,旋即鎮定下來,平靜道:“你不是傻子,可我想讓你做傻子。孟鐸,你能不能從我一回?”

她讓他從什麼,兩人心知肚明。

是江山,是社稷,是權力。

須臾,孟鐸聲音暗啞:“為何不能是你從我一回?”,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