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第 162 章(1 / 2)

窈窕世無雙 耿燦燦 22177 字 3個月前

孟鐸牽了她的手放心口處:“我確實愛慕你。”

令窈又驚又喜:“你說什麼?”

“我愛慕你。”孟鐸闔眼, 將話又說一遍。

男人的聲音很輕很輕, 輕得像羽毛,一字一字落下, 撓著她的心。

他承認了,他終於承認了。令窈撲到他身上, 似天真的孩童得到心愛之物,激動地搖晃他:“我還要聽。”

孟鐸翻身, 背對著她:“不說了。”

令窈從榻上繞過去,貼到他麵前。

孟鐸沒有睜開眼看她。

令窈指尖輕撥他長睫:“可是我喜歡聽, 我還想聽。”

孟鐸慢聲道:“同樣的話,我不會重複第三遍,你既喜歡聽, 去找彆人說給你聽。”

令窈躺下去,挪進他懷裡,腦袋貼到他的心口處,嬌聲喚:“孟鐸。”

彆人的愛慕之語,她唾手可得。孟鐸的愛慕之語, 曆經萬難才到手。

她不聽個一萬遍,都對不起自己。

孟鐸咽了咽。

懷中少女柔弱無骨般貼著他蹭, 一聲聲撒嬌般的呼喚,既期盼又委屈。

大有他不再說一遍,她今夜就纏他一晚的勢頭。

“我愛慕你。”男人迅速彆扭地說一句。

“誰愛慕誰?”她得寸進尺。

“孟鐸愛慕阿窈。”

令窈滿足輕歎, 沒再進一步要求什麼, 躺在他心口處聆聽那裡麵因她悸動的心跳。

有生第一回, 她聽見他心跳如雷,毫無掩飾之意。

這個男人,曾與她有過情深義重的師徒之恩,亦曾與她有過針鋒相對的奪權之恨,她敬仰過他,也曾討厭過他。兩個人本該水火不容,如今卻相擁而眠。

她想做什麼,她自己知道。

與其耗費心思將他抓起來折磨一輩子,不如讓他心甘情願被她擁有。

就像男人擁有女人,她也要擁有他。

少女突然安靜下來,孟鐸睜開眼迅速偷瞥一眼,見她閉著眼唇角帶笑似在遙想,他動了動被燒傷的右臂,緩緩搭過去,一點點將她摟緊。

她這時問:“以前你為何一直不肯承認愛慕我,是因為愛慕我這件事讓你難為情嗎?我不配讓你愛慕嗎?”

他不再隱瞞:“因為我羞愧。”

“你為何羞愧?”

“因為我的身份,因為我的年齡。”他停頓半秒,拿昨夜她在榻邊罵他的話同她道:“因為我是一個又醜又老的臭男人。”

令窈張眼瞪他,戳他腮幫子:“還有,因為你是個記仇的小氣男人。”

孟鐸笑著抓住她手。

令窈:“拋開你孟氏主君的身份不說,其實你我的年齡差不了多少。”

“我比你大十二歲,比不得穆辰良,與你年歲相近,就算是鄭嘉和,他也比你大不了幾歲。”

他話裡透著酸味,她聽得歡喜,心懷慈悲寬慰他:“你糊塗了?我這輩子活了八年,加上我上輩子活的年頭,我足足活了二十幾年呢。”

孟鐸指指她的身體:“卻還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哪怕你這輩子活至百年,到死了再重一遍,這裡麵裝的魂,永遠都隻會是個小姑娘。”

令窈咧嘴笑,揚了揚下巴,接住他的話:“那倒也是,我永遠都是一個聰慧無雙可愛漂亮的小姑娘。”

孟鐸低頭貼她的額心,打趣問:“試問小姑娘今年幾歲了?”

令窈比劃手指,煞有介事:“一千歲。”

他啊地一聲點頭:“瞧著倒真像一千歲。一個吸人血勾人魂胡作非為大鬨塵世的千歲妖精。”

令窈笑得花枝亂顫,捏住他下頷:“你這個凡人未免太聰穎,竟能一眼看穿本座的真麵目,我得囚了你才行,以免你將本座的秘密泄露出去。”

“我若是泄露了,你又能拿我怎樣?”

令窈親他雙唇:“這樣。”

纏綿悱惻的深吻過後,孟鐸白玉般的麵龐泛起暈紅,令窈嘲笑他:“教會我吮口水的人是你,我進步了,你的功夫卻倒退了,竟會喘不過氣。”

“你有所進步,是因為有人與你日夜溫習這門功課,而我卻隻同你一人試過。”男人沉聲道。

令窈有些心虛,低喃:“誰讓你教了我之後撒手不管?我習了新的本領,總得與人切磋,你不在我身邊,我就隻能和其他人切磋了。”

孟鐸無奈歎出胸中悶氣。

令窈替他順氣。

孟鐸眸光深深盯看她,忽地他想起什麼,自嘲:“從前我曾想過,以後若是得了江山,封你做皇後。”

令窈聽見這句,不怎麼開心:“我不做誰的皇後,自古以來,皇帝與皇後,不但是夫妻,而且是君臣。一個是君,一個是臣,既然我有的選,自然是選擇做君。孟鐸,我不做你的袍下之臣,我隻想讓你做我的裙下之臣。”

孟鐸默不作聲。

他難得同她表明心意,令窈趁勢問:“孟鐸,你為何想奪江山做皇帝?”

“因為我知道怎麼當一個好皇帝。”孟鐸脫口而出。

令窈撫掌:“那太好了,你正好教我怎麼當一個好皇帝。”

她的厚顏無恥令人又氣又笑,孟鐸問:“我為何要教你?”

令窈:“你若是應了我,我會給你豐厚的報酬。”

“你能給我什麼報酬?”

“手握半壁江山的權力,與我共建錦繡山河的資格。”

“還有呢?”

“我的喜歡。”

他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你的喜歡算什麼?隻要是能討你高興的人,你誰不喜歡?”

“可若你肯討我高興,我便最喜歡你。”令窈苦惱皺眉,實屬無奈:“我活的年頭還不夠久,暫時隻學會愛自己。我不想騙你,隻能將實話告訴你,你再怎麼好,也不如我自己好。你若要我的愛慕,要我為你失了心智,一時半會是不可能的,現在我隻能做到喜歡你。”

她停頓,繼續道:“最喜歡的那種。”

他笑了笑,點破她:“所以你是想要讓我用一輩子的時間去賭,賭你最後會不會愛上我?”

令窈黑眸澄澈,眼波如水:“賭一睹又何妨?今日我最喜歡你,怎知明日我不會最愛你?”

“最愛?”他翻身壓住她,“你還想愛幾個?”

她看著他說:“是你教會我,女人需心狠手辣,亦可無情亦可多情,我會愛幾個我不知道,但我能不能愛你,又能不能隻愛你,難道不是看你的本事嗎?”

孟鐸腦袋疼,胸口悶得慌。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大抵說的就是他。

令窈雙手捧住孟鐸臉蛋:“我爹說了,幾月後便是我生辰,到時候他會退位讓賢,正式讓我接手楊氏的江山。孟鐸,我初登帝位定會慌張迷茫,你來輔佐我好不好?”

“我會將岐山以北至曲南的地分給你孟氏族人,孟氏清河本家的土地亦會歸還給你們,孟氏反叛一事,就此一筆勾銷,我絕不會降罪任何人。不僅如此,我還會賜下恩旨,許孟氏子孫考取科舉入朝為官,世世代代被庇佑。”

“孟鐸,我將半壁江山分給你,你做這江山的攝政王,可好?”

黑暗中,男人冷峻如玉的麵龐布滿遲疑,他最終還是沒有應她的話,隻是抱著她,說了句:“夜已深,睡吧。”

令窈悶悶不樂。

在山中住了幾日,孟鐸再也沒提過那夜兩人談及的話。他未能給她回複,令窈也不急著問他要。

這個男人,同她一樣頑固,他沒有回應她,比他一口回絕她要好得多。

至少說明他動搖了。

令窈在山中安心養傷,直至有人要接她回去。

山陽回稟外麵的情況:“大軍壓境,穆家軍和西北軍都來了。”他抱怨地望令窈一眼,“分明是你死賴著不走,那波人氣勢洶洶,好像是誰搶了他們的寶貝一樣。”

令窈納悶:“我不是給辰良寫了信嗎?難道你沒替我送出去?”

“送了。”

“送了他怎麼會……”令窈忽地明白過來,定是穆辰良吃味了。

是她疏忽,以穆辰良的性子,他能讓她一人來岐山已是極限,或許當初她就不該寫信給穆辰良讓他不要擔心,更不該在信中向他表露孟鐸對她百般遷就兩人和好如初。

穆辰良見了這樣一封信,怎會不衝過來搶人?

“我這就下山讓他退兵。”

山陽又道:“你那位二哥哥也來了,還帶了棵搖錢樹。”

“搖錢樹?”

“你鄭家三哥哥呀。”

這就不好辦了。來一個人還好勸回去,來三個人怎麼勸?

鄭嘉和千裡迢迢從西北來此,定是穆辰良搞的鬼。至於鄭嘉辭,大概是來看熱鬨的。

令窈陷入兩難中。

她還沒有等到孟鐸的答複,她不想回去。可她不知道孟鐸到底什麼時候會給她回複,她總不能永遠這麼待下去。

令窈看向一旁溫文爾雅正彎腰除草的男人。

她的傷早就養好,孟鐸的卻沒有。

她每天查看他手臂上的傷疤,那些傷疤越發明顯,絲毫不減消退之意。

“收拾一下,我送你下山。”男人從青草叢裡直起腰,麵如冠玉,氣定神閒。

他將花鋤丟給山陽,抬眸望她,眼中波瀾不驚。

沒有挽留,亦沒有不舍。

令窈頓時有些泄氣。

這些天的等待,全是無用功嗎?

令窈沒再強留,孟鐸說送她走,她便走。

她不會永遠等著他。

下山的時候,山陽背著令窈,孟鐸隻能靠腿腳。走到山腳下的時候,孟鐸氣喘籲籲,累得額麵涔汗。

為避免雙方交戰,山陽出麵交涉。

“我就要離開,你還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令窈終是忍不住,問了句。

孟鐸知道她想聽的話是什麼,她在山中待了這麼多天,為的就是得他一句話。

許久。

孟鐸唇齒輕啟:“三個月後,我給你答複。”

“三個月?”令窈語氣幽怨。

“我的話已經說完,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的嗎?”孟鐸問。

當然有。

令窈踮起腳,親吻他雙唇,細聲道:“要麼與我快活一生一世,要麼與我鬥得魚死網破,彆無第三種選擇。”

“知道了。”孟鐸眉眼平和,張開唇容納她的纏綿。

不一會,前方馬聲踏踏,山陽領著三匹馬三個人回來了。

令窈往前探,最先看到騎在馬上的鄭嘉和,數月未見,他的目光裡寫滿眷戀,一看到她的身影,揮臂示意:“卿卿!”

令窈跑過去:“哥哥。”

塵土飛揚,三人接連下了馬,朝少女的方向奔去。

穆辰良衝得最快,很快超過鄭嘉和,第一個到令窈麵前:“卿妹妹!”

令窈想到穆辰良擅自帶了大軍來接她的事,才被他抱到懷中,伸手推開他。隨後就到的鄭嘉和張開臂膀,令窈撲進去。

“哥哥,許久未見,你清瘦了。”

鄭嘉和柔情似水,將令窈抱在懷中:“為了早日與卿卿相見,我每日廢寢忘食處理西北的事務,就連卿卿的封典大禮都沒能趕上。”

“現在呢?處理好了嗎?”

“處理好了,所以來接卿卿回去。”

身後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響起:“二哥,不是我說你,你這麼著急趕來做什麼?說不定人家在山裡瀟灑快活,根本不想你來接。”

令窈看過去,是鄭嘉辭。

穿了一身雲青桑金繡鶴袍,頭上簪碧璽鋌,打扮得惹人注目,從穆辰良身後緩緩踱步而出,絲毫不遜穆辰良的一身紅衣貴氣打扮。

見她望他,他仰起麵龐,任由她看。

令窈收回視線不理鄭嘉辭,靠在鄭嘉和懷裡問:“哥哥,你帶他來作甚?”

“他說要與你商量以私銀充盈國庫的事,非要跟過來接你。”

鄭嘉辭身形微滯,沒想到鄭嘉和一張嘴就將他賣了,頓時惱怒成羞:“誰要來接她,我來看戲的。”

穆辰良揮手將鄭嘉辭推開,“彆在這占地方。”

鄭嘉和牽緊令窈的手,“卿卿,我們現在就回去。”

令窈並未應下,從爭嘉和的的懷中掙出,轉頭看另一個方向。

不遠處的大樹下,孟鐸長身玉立,神情恍惚,怔怔看著她所在的地方。

令窈喊了聲:“先生。”

她朝他伸出手。

她背後三個男人同時安靜下來,氣氛瞬時陰沉。

孟鐸壓住心中朝她奔去的本能衝動,腳抬起又放下。

還不是時候。

他不能如此草率隨她而去。

即便他放下心中的抱負,將她的抱負當做新的抱負,在那之前,他也有自己該去做的事。

令窈伸出的手懸在半空。

男人漸漸從視野中消失。

令窈雙手垂下,無儘的失落湧上心頭。正是傷心時,空空如也的兩隻手被人牽住。

“我們回去。”穆辰良與鄭嘉和異口同聲。

令窈沒再往山上看,她點點頭:“嗯。”

從岐山回幽州,待了一日,令窈即刻隨鄭嘉和出發回汴梁。

穆辰良以護送為名,向穆大老爺請示過後,也跟在隊伍裡。

路上慢悠悠行了一月,剛回到汴梁,便傳出皇帝病重的消息。

令窈嚇得臉都白了,腳一落地便往皇帝的昭陽殿跑。

殿外跪滿禦醫與侍疾的嬪妃,殿內沒有內侍在,隻有梁厚守在榻前。

皇帝不放人進去,就隻放了梁厚一人入內。

令窈一來,梁厚站起來問好:“殿下,多日未見,彆來無恙。”

令窈記掛著皇帝的病情,被梁厚一擋,急得眼淚都要掉下來:“爹爹呢,他怎麼樣了,我要見他。”

話音剛落,簾後傳來皇帝幽幽的聲音:“現在知道急了?朕還以為你樂不思蜀早就不記得朕這個爹了。”

令窈循聲看去,皇帝掀開簾角,慢步而出。身上穿著中衣,臉上並無她想象中的憔悴病容。

令窈愣愣問:“爹爹,你不是病得快要死了嗎?”

皇帝努努嘴,“你再晚回來一步,朕當真就要死了。被女兒拋棄,心碎而死。”

梁厚及時為令窈解惑:“陛下是裝病。”

令窈長舒一口氣,擦去濃睫上沾的淚珠,悶聲道:“爹爹何必這樣嚇我,早知如此,我就不急著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