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吉靈起了身,向前走去,就見那暖閣極幽深,幾重厚重細密的明黃色簾幕相互遮蔽,道道低垂著。
一對對宮人靜默地垂手站著,她每走過一道簾幕,就有人輕柔地打起簾子。
暖閣裡靜悄悄的,隻能聽見西洋鐘滴滴噠噠的聲音,胤的禦案顯得格外空闊。
地上鋪著厚厚的團龍紋長花絨地毯,吉靈剛才在門口沒察覺,這會子花盆底鞋踏在地毯上麵,就好像每一步都踩在雲上似的,歪歪斜斜,一不留神還會陷進去。
吉靈:我太難了……
好不容易挪到了禦案前,就見胤又俯身禦案上,繼續寫著字,沒有抬起頭來,隻是微微仰了仰下巴。
那兩個研磨的太監立時收手,向吉靈行了禮,然後倒退著小碎步下去了。
胤終於抬起頭來。
他瞟了她一眼,用另一隻手的拇指指節輕輕敲了敲案麵,問她:“知道這是什麼?”。
吉靈側頭看那桌案上的字,她站在胤對麵,看的是反過來的字,自然難認,辨識了老半天才看出來:胤寫的是“芰荷香繞垂鞭袖楊柳風微弄笛船”。
怎麼這麼眼熟?
吉靈想了想……可不是!這十四個字是在新膳房工造的圖紙上見過的。
小陳子不是還說了:皇上要親自給她這景陽宮東側院門口題字呢!
吉靈笑嘻嘻地蹲了身子,道:“回皇上,知道!這是皇上寫給妾身東側院的題字,要放在門口的。謝皇上恩典!”
胤麵上還是那副寡淡的樣子,不過眼裡終於微有笑意,伸手握住吉靈的手,拉著她繞過桌案,拽到自己身邊來。
他並不多說,隻握住吉靈的手,而後挺直了腰板,端詳了一遍自己的字跡,便抬頭大聲道:“蘇培盛!”。
蘇培盛立即小快步趕了進來:“奴才在!”。
胤伸手指著桌案上的紙張,道:“著人送造辦處裱作去,尺寸裁得細巧文雅一些,裱好了立即送到景陽宮東側院去。”。
蘇培盛弓著腰笑道:“奴才即刻去辦!”,便上前挑起那紙張邊鋒,墨跡還沒乾透,蘇培盛極小心地捧著出去了,正撞上小陳子手下的小太監捧著熱茶要送進來。
蘇培盛快氣笑了,一把拽住那小太監胳膊,唾沫星子飛濺地斥道:“瞎了你的狗眼了?沒瞧見皇上正與貴人說話呢?”
還手拉著手呢!
東暖閣內,胤握著吉靈的手,低頭看著她眼睛,問她道:“你既知道朕的題字,圖紙也仔細看了?”。
吉靈不知道他問這話什麼意思,想了想,仰起頭,斟酌著回答他道:“回皇上,妾身的確是把圖紙仔細看過了。”。
胤將禦筆放下在桌案上,道:“那圖紙這般合你心思,你一點兒改動也沒有?”。
吉靈見他臉色素淡,便也漸漸收斂了笑容,縮著脖子小聲道:“皇上審閱過的,當然沒有錯處,妾身委實沒什麼改動……”。
胤聽了,倒像是被她這句話噎住了,似有停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