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敬天這兩天都住在網吧裡。
網吧不分晝夜,燈火通明,喧嘩吵鬨,處處都是大老爺們的叫罵聲:
“砍死那個龜孫!”
“老子削你這兔崽子!”
“傻叉!你爸今夜種枇杷樹了?!”
“兄弟!快來圍堵!”
“……”
龍敬天聽著社會小青年的粗魯罵聲,聞著男人身上的煙味、汗臭味和泡麵味,覺得處處都是陽剛之氣,倍有安全感。
妖怪應該不會來這種地方吧?
堂堂龍家少爺淪落到這個地步,也很可憐了,他委屈地吃了個從日料店訂的高級壽司拚盤,喝了杯鮮榨果汁,決定趴桌子上睡會。
忽然,空氣中傳來了甜膩的香味,如蘭似桂,幽幽地纏繞在他身邊,帶著勾魂的氣息,聞得他精神恍惚,不知不覺地隨著香氣而去,走了許久,好像步入了幻境。
龍敬天睜開眼,發現自己身在古色古香的女子閨房,牆壁上掛著貴妃出浴的春畫,梳妝台散亂丟著釵環和胭脂,桌上點著幾根紅燭,雕花拔步床裡垂著青絲帷帳,地上放著對紅色繡花鞋,處處都是曖昧的氛圍。
他恍恍惚惚,感覺這場景挺熟悉的。
拔步床裡傳來一聲女子輕輕的歎息。
龍敬天瞬間從恍惚中醒來,嚇得跌倒在地,連滾帶爬要往外逃。他想起來了,這是《僵屍公主》劇本裡,畫皮妖初次出場,勾引男主角的場景!
他對影視劇有興趣,看過劇本,也聽過父親和導演的討論,這個場景特彆香豔,他很喜歡,印象特彆深!
畫皮妖來找他了!
閨房大門緊鎖,怎麼推也推不開。
龍敬天哆哆嗦嗦地開始背驅邪經文,可惜臨時抱佛腳學的東西沒啥用,他背了兩句就卡殼了,怎麼也想不起後續,腦海裡絕望地浮現出自己的墓誌銘:
生於富貴,死於學渣。
青絲帳內,綽綽約約的美人影,緩緩坐起,風情萬種地伸了個懶腰,柔聲唱著古老的戲曲:“嫋晴絲吹來閒庭院,搖漾春如線,停半晌整花鈿,沒揣菱花偷人半麵,迤逗的彩雲偏。我步香閨怎便把全身現——”
這是《牡丹亭》裡杜麗娘的閨門旦唱段。
咿咿呀呀的,一唱三歎,精彩絕倫。
導演說,畫皮妖初次登場,要先聞聲再見人,在豔麗裡帶著點恐怖,恐怖裡又讓人迷醉。
龍敬天身臨其境,想把導演活活捶死。
他蹲在角落,瑟瑟發抖,隻見青絲帳裡,伸出一隻纖纖玉手,指甲修剪得很好看,塗著紅色的丹蔻,然後輕輕揭開紗帳,露出嬌豔的容貌。
“公子,你看奴美嗎?”金玉奴已經重新畫皮,換了張臉,不再是端莊的古典美人,而是風流放浪的豔色美人。
花鈿落下,雲鬢散開,衣衫半落不落,身段婀娜動人,麵含春水,眼送秋波,隻讓男人恨不得死在他身上。
這該死的畫皮妖,不知用了什麼手段,還硬擠出了小小的假胸!騙人程度直線上升!
龍敬天目瞪口呆。
金玉奴拖著繡鞋,慵慵懶懶,一步三搖地走了過來,嬌聲道:“奴愛慕公子潘安之貌,滿腹才華,願自薦枕席,與公子相約花前月下,共結秦晉之好……”
這是劇本裡的台詞。
金玉奴的眼睛和聲音都帶著勾魂的力量,但凡不是太監,都能撩出身體裡的邪火來,恨不得撲上去天雷勾動地火,這樣那樣一番。
龍敬天被他的妖魅所控,身子差點就不爭氣了,幸好關鍵時刻,想起了對方的床笫之事是什麼樣的,屁股隱隱作痛。
他抱著胸,驚恐地拒絕:“不約!”
金玉奴見他不按劇本走,也不跟劇本走了,吹了吹耳垂,開玩笑調戲道:“公子的身子可真好,奴還想潛規則……”
龍敬天聽了這話,秒懂,悲從心來,他每天都有照鏡子,知道自己帥得驚天地泣鬼神,所以這好男色的妖怪才纏上了他!
生命和尊嚴,孰重孰輕?
這是個痛苦的選擇。
他搖搖晃晃地起身,走到拔步床,大字型躺下,脫了衣服,忍住害怕,用悲壯就義的氣勢,淒慘道:“隻要留我一條性命,你想上就上吧……”
金玉奴眨巴眨巴眼睛,有點不明白他出爾反爾,是在想什麼?難道是……自己的潛規則技術太好了,龍公子明明喜歡又羞於齒口,不願承認,如今想通了,還想再來一次?
他生前就是戲子,不在乎風月事,為了達成目的,和誰潛規則都行,龍公子年輕又俊俏,還甘願雌伏,潛起來挺快樂的。
既然對方主動相邀……
金玉奴便使出渾身解數,花式百出,好好伺候了一番,伺候得龍公子都快活哭了。
事後,龍敬天進入了賢者時間,茫然看著青絲帳頂,覺得自己不是純潔的男孩子了……
金玉奴附在他耳邊,輕聲問:“奴能演畫皮妖嗎?”
龍敬天含淚道:“能……”
金玉奴再問:“明天導演要決定畫皮妖的角色,奴想去見他,公子替奴美言幾句?”
龍敬天不敢不從:“好……”
金玉奴撒嬌問:“導演可以潛規則嗎?奴聽說,隻要潛規則了導演和投資商,就可以加戲。劇本裡,畫皮妖的戲份也太少了。”
龍敬天毫不猶豫:“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