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宛看著林思的背影, 歎口氣。
林思隱了行蹤後,宣璟快把京中翻遍了, 明目張膽的挨個府邸搜人,誓要把林思抓回去, 這其中要是沒點什麼曖昧心思,打死鐘宛也不信的,鐘宛感歎, 林思必然是不懂自己這種倒貼的苦處。
真是……飽漢子不知道餓漢子饑。
鐘宛一天中大喜大悲,這會兒也累了, 送走林思後合衣躺在床上, 本想隻是歇一歇,但合上眼就睡著了。
鐘宛睡得並不安穩, 斷斷續續的, 居然做起夢來。
一會兒夢到在宮中做宣瑞伴讀的時候,那時他同宣瑞之間毫無芥蒂,每日同進同出, 宣瑞整日跟在他身後, 有人的時候叫他的名字, 沒人的時候, 就管鐘宛叫大哥。
一會兒又夢到寧王事變, 自己被關在大牢裡,日日被審問。
一會兒又夢到自己被鬱赦接了出來, 安置在了彆院中, 自己假借生病, 終於請來了自小照看自己的太醫。
老太醫將寧王從小照看到大,又先後照看了鐘宛、宣瑞、雙生胎,算是寧王府的親信了。
寧王走後,老太醫因為莫須有的罪名被太醫院革了職,當日崇安帝正在清理寧王一派,老太醫沒丟了命已經算是萬幸了,鐘宛那會兒幾次裝病,都是為了見他,通過他聯絡宣瑞,聯絡史老太傅。
崇安帝雖留下了宣瑞,但他是寧王長子,他一天天的長大,不免要變成崇安帝的眼中刺。
本朝的親王們,一些是在兄弟繼位後留在京中當富貴王爺,一些是在成年後受封,憑著和皇帝的親厚關係做個或富庶或倒黴的封地王。按例來說宣瑞哪頭都不沾,他既不受寵,也沒成年,但鐘宛希望他能遠走封地,封地不必多好,夠遠就行。
鐘宛托太醫問史老太傅,老太傅也覺得如此最好,也願意替鐘宛向皇帝求情,讓皇帝早早的打發了宣瑞。
封王的旨意下來後,小鐘宛徹底放下了心,覺得這算是塵埃落定了,他每天算著日子,盼著幾個孩子早早離開京中。
再後來……
鐘宛心口憋悶,在夢中長籲了一口氣。
夢裡,他聽見老太醫跟在他耳畔含恨私語。
“王爺怎麼會投敵?!”
“鬱王爺多年來一直在替皇帝做些見不得人的事,此人心思毒辣,此事必然同他有關。”
“事有蹊蹺,是太湊巧了些,但誰知皇帝是不是突然想起當年險些未能繼位的事,耿耿於懷,突然要下手……”
“王爺遭此大難,都是這些人在暗中安排……”
“幾個孩子馬上就能離京了,他們一走,京中再有什麼事,都賴不到他們頭上了。”
“你我皆深受寧王大恩,你難道不願意替王爺報仇?”
“我為了王爺都甘願赴死,你呢?王爺可是你的義父!若沒有王爺,有你這些年的好日子?你能活到現在嗎?”
“我知道你見不著鬱王爺,但你不是日日能見到鬱王爺世子嗎?他對你……似乎並不設防。”
“鬱赦是鬱王爺唯一的嫡子,還有傳言說他是皇帝私生的兒子,不管是不是,鬱赦都是這兩人命根子……”
“他沒害寧王又如何?!他可憐,寧王的幾個孩子就不可憐?幼子無辜,不一樣要受牽連?”
“你這也要推諉?隻要你做的乾淨,你自己的命也能保住!”
“這是藥……”
“這是藥……”
“這是藥……”
鐘宛額上沁出汗珠,想要醒過來,但夢魘糾纏著他,鬼魅一般的聲音一直在他耳畔嘶啞:這是藥。
“你本來不也要逃了這裡嗎?你讓我替你準備文書,替你繪製前往黔安的地圖,不就是為了逃了這裡,去黔安嗎?”
“反正是要走了,不用怕什麼,走之前,把藥下了,看著鬱赦服下後再走……”
“這藥發作的很慢,足夠你逃了這裡,待你出城後鬱赦毒發,既報了仇,也不會連累到你自己。”
“他們就算要抓,天高海闊,你早就走了,抓誰去?”
“大不了,你先不要回黔安就是了,這些人將王爺戕害至此,你難道就不恨?”
“若不是安國長公主禦下極嚴,想要毒殺鬱赦難上加難,我自己就動手了!何必會來求你?”
“鬱赦對你不設防,這是他活該。”
“彆忘了寧王待你的情誼……”
“走之前,把藥混進他的飯菜中,誘他服下,切記,切記……”
“出城之後,用不了多長時間,你就能知道他毒發身亡的消息了……”
鬱赦毒發身亡。
鐘宛猛地坐了起來,身上的裡衣已被汗水浸透,暮色低垂,臥房裡還沒掌燈,鐘宛一時間沒想起來這是在哪兒。
鐘宛掐了掐自己眉心,深呼吸了下,低聲安慰自己,“沒事,沒事……”
鐘宛當日沒下藥。
也不對,他下了,隻是不是老太醫給他的那些,而是一點點蒙汗藥。
走的那晚,鐘宛趁鬱赦不備,在鬱赦的酒盅裡撒了一點蒙汗藥,被鬱赦毫不設防的喝了下去。
鐘宛每每想起那一晚還是覺得心驚,自己當時要是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