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然怔愣了一下，一位主席跟幾個人看了看，開口道“這0.1分的差距，杜然選手應該想要知道，要我說，兩個作品都很完美，完美到了極致，如果是平時，我一定會都給你們滿分，但是這是比賽，就要分個高下出來，廚藝這種東西，刀工美學很重要，但是最重要的是，不管再好看的作品，味道一定要讓人覺得幸福。”
“舒夏的作品，我們每一個地方都品嘗過了，以甜味為主，帶著蔬菜格外的清甜氣息，卻又有一點兒的辣味兒，爽口卻又不覺得甜膩，這是一盤涼菜，而杜然的，雕廊畫柱美不勝收，可對於食材的處理部分，卻為了追求美學，處理硬了一分，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杜然點頭，眉目如水，似乎帶了點羞愧“評委老師說的對，為了整體的顏色，食材處理的火候過了一分，是我輸了。”
他仍然是溫柔的，毫不避諱的承認了自己的失敗。
第二場比賽結束，舒夏甚至來不及收拾廚具，就跑到一旁打電話去了。
“甜甜的燒已經有些退下來了，你不用擔心，”柳梓君的笑意中帶著些舒緩和歉意“是小家夥們晚上貪涼，自己學會了按空調，又沒有蓋好被子，也是我的責任，之前那麼說你，也是一時覺得替幾個孩子覺得委屈，夏夏不生氣吧？”
“不，怎麼會，”舒夏心底鬆了一口氣，愧疚道“是我不好，如果我能夠對他們再上心一點兒，就不會發生那樣的事了。”
“這是傻話，就算你在身邊，他們也會闖禍的，孩子不可能沒有個三病兩痛的，不用過分自責，”柳梓君喟歎道“年輕人的夢想很重要，可能過了那個年齡，不一定還有那份拚勁兒，媽媽年輕的時候也很拚，總想著要實現自己的理想，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然後在生下商薔他們的時候，沒有那麼關注，等到想要關心的時候，他們已經長成了不需要我關心的樣子，自立自強，我那個時候覺得後悔，後來又生了商海，好好的帶在身邊，看著他能說會笑的長大，對商薔他們的內疚就更深了。”
“可是啊，我現在再回想起，那個時候如果我放下所有的事業去照顧孩子們，那真的不符合我的性格，很可能失去自我，”柳梓君說著自己的人生經驗“人生啊，本就不可能全部都是兩全其美的，你有可能顧得了這頭，就顧不了那頭，你隻能努力去做，儘量的讓它兩全其美，輕重平衡，需要自己把握，如果為了幾個孩子，犧牲掉你自己，彆說孩子們，商陸首先第一個不會同意，雖然很辛苦，但是加油吧。”
“好，”舒夏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嗯，甜甜的情況我會隨時跟你電話聯係，有媽媽看著，醫生就住在這裡，不要緊的，啊，”柳梓君溫柔的像是在哄孩子。
舒夏的心裡暖融融的一片。
再回去收拾廚具的時候，情緒已經恢複了冷靜，隻不過他收拾到了一半，眼前站了一道人影，杜然站在他的麵前問道“舒夏，你怎麼了？我剛才看你臉色不好，發生什麼事了麼？”
“嗯，家裡有一點兒事，現在已經不要緊了，”舒夏抬頭笑道“彆擔心。”
“唔，你沒事就行，”杜然也鬆了口氣“明天最後一場，請加油。”
“放心吧，一定不留一點兒後手，”舒夏笑的明朗。
為了那道菜，他已經準備了很久了，全國比賽的冠軍，他勢在必得。
一道菜要烹飪多久，要經過多少道步驟，才能做到最完美呢。
彆的不知道，但是舒夏要做的最後一道菜，需要四十五道步驟，總用時六小時三十分鐘。
比賽場地的燈光一如既往的明亮，就像是登往頂峰的聚光燈一樣，美好的讓人心醉，舒夏選取了自己所需要的食材，整齊的堆放在案前，開始了第一個步驟，炒勺放清水燒開，下魚唇……這道菜需要用到很多的食材，也需要用到各種各樣的酒，還有陳年的老酒甕。
魚乾，豬肘，母雞，冬筍，香菇，瑤柱，鮑魚……一步一步處理好以後的，碼放在甕中，置入蒸屜，後填滿高湯，中火三個小時。
這樣的步驟，不需要懂行的人看，都知道他在做什麼，佛跳牆，也叫做滿壇香，更叫做福壽全。
食材不是最緊要的，最緊要的，是那口陳年的老甕，裝了幾十年的紹興酒的甕，如果不是找到了這樣的甕，舒夏根本不會做這道菜。
三個小時，他就坐在旁邊，看著那蒸汽出神，煙霧嫋嫋，聞不到食物的香氣，隻有漫長的時間，讓那一鍋的好料慢慢的發酵，成就一甕的美味。
杜然沒有看他這裡，低頭處理著自己手上的東西，舒夏胸有成竹，他也不見得會輸，能不能一分高下，不在於做的時間的長短。
杜然的作品很快，木製的盤子，上麵似乎放著黑色的板，紅的透亮的肉塊兒碼放在其上，卻仿佛還隨著下麵的滾燙在不斷的顫抖著，噴香四溢。
他的擺盤一向講究，即便上一場被評委說了他追求美學而失了味道，也沒有因此而放棄自己的長處，而是儘量的彌補短處。
一道東坡肉，肥而不膩，讓人吃了以後齒頰留香，隻覺得回味無窮，其中收汁的功夫，已經到了極致。
“味道我挑不出任何的問題了，”一位主席笑著說道“現在就看舒夏的作品了。”
三個多小時的等待，舒夏按下了鈴聲，一個大酒甕抬到了眾位老師的麵前時，他們似乎還有些怔愣。
“這是佛跳牆？”一位敲了敲酒甕道。
佛跳牆好做，但是最正宗的卻很難，尤其是最後盛放食材的酒甕，越是陳年的越好，可是那樣的甕，哪裡是那麼好找的。
“對，”舒夏親自上前，打開了蓋子。
一股醇厚的，不知道讓人怎麼形容的味道散發了出來，讓幾個評委下意識的挺直了腰背，看向了裡麵。
整齊碼放的食材，幾乎要溢出來，而那股醉人的氣息，有一種喝了陳年好酒的飄飄然，還不等嘗，就齒頰生津，若不是閉口，隻怕要流下來讓人看笑話。
“這個味道……這是六十年老甕的味道，”一位主席吞了吞口水，幾乎有些迫不及待的夾了一筷子，吹了吹，甚至不等涼了，就放進了嘴裡。
一道菜能夠讓一個人有閉目享受的想法不稀奇，可是讓九個人都有這樣的想法，絕對不容易，尤其是這九個人還是處在廚師界的頂端，這種就堪稱為一種奇跡。
“我不得不說，這道菜已經超過了我的廚藝，我做不出這樣的東西來，”一位主席歎道“這種味道，我隻在我老師那裡嘗到過，自己做的，總是感覺差了那麼一絲感覺，隻可惜，滿分隻有十分，很完美，我沒有什麼好說的。”
其他幾位評委並沒有說話，隻是在品嘗之後，一一在題板上寫下了自己的評分。
成績公布的時候，是最緊張的，可是在場的各位，卻好像已經知道了最後的結果如何，一道能讓評委自歎不如的的菜，隻能十分。
“最後的結果是：10：10，總得分比分：30：29.9，恭喜舒夏，取得冠軍。”
“恭喜。”
“恭喜。”
掌聲響了起來，幾位評委，主持人，工作人員，還有杜然都在給他鼓掌。
“恭喜你，舒夏，”杜然擁抱了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後鬆開“隻有輸給你，我才覺得不那麼的吃虧，你也算完成答應那位廚師的事了。”
“什麼？”舒夏有些不明白。
杜然笑道“就是讓他輸給冠軍這件事啊，你做到了。”
舒夏錯愕一下，笑了出來“嗯。”
聚光燈下，頒發獎杯，證書，杜成威從一旁取過獎杯遞給了他道“恭喜你，實至名歸，同時，獲得國家廚協聘任的榮譽主席一職。”
“謝謝您，”舒夏朝他鞠了一躬。
杜然雖然輸給了舒夏，卻也是亞軍，就是獎杯是銀色的，徐向前給他頒獎，笑眯眯的鼓勵道“下次加油。”
“是，徐前輩，”他的笑容中，不帶絲毫的陰霾。
頒獎結束，整個環節就算是徹底結束了，九位主席先行離開，舒夏和杜然結束了錄製，紛紛帶上廚具離開，然而剛剛出門，卻在門口碰上了似乎專門在那裡等候的徐向前。
“老師？”舒夏站定問好。
徐向前笑著問道“之前是出了什麼事？看你心神不定的，那個時候想問，可我是評委之一，要是乾涉了，對你不好。”
“就是，甜甜發燒了，”舒夏在他的麵前，此時就是個小輩“我那個時候有點著急，所以。”
“小閨女發燒了？”徐向前笑容淡了一點兒帶著關切問道“現在怎麼樣了？”
“媽說已經退的差不多了，您不用擔心，”舒夏笑著說道。
“哦，那就好，”徐向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歎道“這本來還想給你舉辦一次慶功宴，估計你這會兒急著想回去，那就改下次吧。”
“好，謝謝老師，”舒夏輕輕鬆了一口氣。
“你結婚了？！”一旁的杜然驀然開口，舒夏看他，在看到他臉上一陣被雷劈過，風中淩亂的表情時，默了一下道“嗯，怎麼了？”
“沒事，結婚挺好的，”杜然尬笑的舒夏都能察覺出他的尷尬和想要往後退離他三百米遠的感覺。
舒夏愣是沒有想明白杜然為什麼對於他結婚這一點兒有些接受不能的樣子。
“是嘛，那我先走……”話說到一半兒，電話又響了，舒夏無奈看過去，卻發現是柳媽媽發過來的視頻電話。
他滿懷著期待按下接聽，在看到甜甜時笑了出來“甜甜，病好的怎麼樣了？身體還難受麼？”
“不難受了，”軟軟糯糯的聲音裡麵還帶著小小的鼻音，但是明顯能夠看到有些恢複了精神“爸爸拿到第一名了麼？”
“拿到了，”舒夏笑著道“爸爸馬上就回去看甜甜好不好？很快很快的就回去了。”
“太好了，爸爸回來，”她一聲歡呼，瞬間屏幕前麵擠過來了一二三四隻小老虎的腦袋，還能看到另外兩個的耳朵“爸爸～回家。”
“我也要看。”
“快回來，想爸爸了～”
他們童言童語，感情卻直白的直戳心窩，一旁本來恨不得離他八百米遠的杜然捂著心口感歎道“好可愛～你從哪裡偷來的會說話的老虎。”
“這是我兒子，”舒夏無語的看他，他第一次見到杜然，就知道他是獸人，這怎麼連老虎崽子和獸人都分不清。
“一次生這麼多，”杜然對於這一點兒顯然有些難以置信。
舒夏眯眼“你對我一次生這麼多，有什麼意見？”
然而他的話音落，卻收獲了一隻在風中石化的杜然，他簡直花容失色“你生的？！”
舒夏點頭，然後看著杜然幾乎落荒而逃的背影，伸出了爾康手，他有那麼嚇人麼？
徐向前在一旁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跟他一起往外走“哈哈，他不是嫌棄你，老杜的這個徒弟啊，就是有點恐婚，好像有什麼不婚主義的，我也弄不明白。”
徐向前一番解釋，舒夏倒是明白了，杜然他今年25歲，長的漂亮，但性格比較安靜，喜歡自己一個人待著，做飯也好，美術也好，安安靜靜，之前始終認為自己是個男人，以後要娶個女人。
然後刷的一下覺醒了獸人，因為獸型的太過於可愛和受孕率的偏高，再加上還有點兒潔癖，一個人就更孤僻和不喜歡跟陌生人接觸了，並且，恐婚。
對於男人生孩子這件事情，更是處於恐懼的狀態。
舒夏“……”
感覺像是一個大齡的問題兒童。
不過一個人有一個人的習慣，舒夏對於他的那種恐慌，絕對能夠體會。
那種突然發現自己不是人的感覺，那種發現自己還能生孩子的新世界，真是讓人看著新世界的大門，就想轉身而逃。
偏偏身邊的人都習以為常。
感覺……略苦逼。
舒夏管不了那個，他現在困擾的是，如何在一窩小老虎的壓迫下站起身來。
他才剛進門，還沒有感歎弟弟兒子們在門口蹲成一排蹲的整齊，就被一窩蜂的撲了上來。
他們現在各個體型都長大了，體重那是直線飆升，小商晨更是首當其衝，那撲上來的架勢，舒夏直接就有起不了身的感覺。
然後刷幾隻也撲了上來，抱腿的抱腿，抱胳膊的抱胳膊，小商晨友好的讓出了腰部的位置，招呼小侄女過來“給你抱這裡。”
甜甜跑了過來，直接趴在了舒夏的身上，他就完美的起不來了。
舒夏“……”
看到這樣的慘狀，一旁的保姆忍不住的捂嘴笑，柳梓君更是喝著茶連過來幫忙的意思都沒有。
“幫下忙，”舒夏苦笑了一聲，幾隻才被保姆們一隻一隻的拎走。
“看他們把你親的，唉，我也好歹照顧了他們半個月，”柳梓君感歎了一聲，揮了揮手道“行了行了，帶走吧帶走吧，今晚就不留你在這裡住了。”
“啊？”舒夏剛剛進門，就麵對著被驅趕出門的處境，順便的還帶上了幾隻小老虎和抱著他脖子依偎在懷裡的甜甜。
然而他將幾個孩子放進了車裡，紛紛固定好以後，卻發現一輛紅色的跑車從車庫裡麵開了出來，在他的身邊停留，柳梓君扶著車窗，身上還穿著晚禮服，跟他笑道“你這一回來，媽媽就輕鬆了，拜拜～”
跑車隻留下幾縷尾煙，就從舒夏的視線之中消失了。
舒夏默了一下，看著車裡幾個眨巴著眼睛看著他的孩子，聳了一下肩膀，驅車也離開了。
夜風深重，一條消息卻從一個手機裡麵發往了各個媒體的平台，伴隨著全國廚藝大賽總決賽的播出，瞬間在網絡上宛如投下了無數的深水魚雷。，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