脊骨的形狀透過蒼白的肌膚一節一節在後背浮現出來。
麗貝卡躺在床上,黛倫在給她上藥。
麗貝卡總在挨打,身體沒有一天是完整的。
她的眼睛在大部分時間黯淡無光。
黛倫和她不一樣。
黛倫對待不同的客人,眼神是不一樣的,她會笑,會哭,會不開心,會放聲歌唱,她那麼多變,合格的商品要像個人一樣活著。
麗貝卡覺得黛倫真美,清淺透光的淡色眸子被頭頂的燈光輕輕一浸,泛著琥珀一樣的色澤。
鮮血彌散開的氣味在房間浮動。
“如果你能乖乖聽話,可以避免很多懲罰。”黛倫試圖給她一句勸告。
“你不會懂的。”麗貝卡笑了笑。黛倫不知道她為什麼笑。
“你不怕痛?”黛倫問她,“那你為什麼總是哭。”
“我怕。”麗貝卡輕輕說,她完全沒有發育,小小的軀體,黛倫不知道為什麼男人會對這樣的軀體產生欲望。
但她不需要去弄明白。
在歌舞會,思考是一件無用的事情。思考會讓人覺得痛苦,思考會讓她發現自己其實是個人。
……
黛倫首夜拍賣拍出了驚人的價格,在佩萊上層內部都造成了劇烈的轟動。
某位新型工業的年輕侯爵把一年的收入都砸在了她身上。
她如她所願獲得了一筆豐厚的酬勞,並在此刻開啟她命運的轉折。
她很快從這間狹窄的雙人宿舍裡搬出去,搬進豪華寬敞的單間,並且擁有一定的個人自由。
甚至,隻要她想,她可以為自己贖身。有不少有權勢的男人為她著迷,想成為她的唯一。
黛倫精心籌劃一切。她冷靜地分析,和每個人男人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她要維持好高姿態,又要給他們一定的甜頭。她知道這些人喜歡怎麼樣的女人,怎麼樣才能讓他們一直保持興趣。
當身體淪為籌碼,尊嚴便再無所謂。
至於她可憐的室友麗貝卡?
黛倫自從搬出去後,很少有機會再見到她。
一次,黛倫從外麵回來,看見麗貝卡抱著一把椅子,放在站在離門很近的地方,專注地通過門的縫隙窺探外麵的世界。
昏沉的暮光傾斜照在她的身上,微暖的風吹過,她安靜地把腦袋抵在門邊,眯起眼睛,打了嗬欠。
她比一年前看起來長高不少,身體上有了一些肉,濃墨般的頭發長了一些,過了肩,隱隱有美人的胚子,媽媽的目光果然不會出錯。
歌舞會很大。不要以為這裡叫玫瑰歌劇院,這裡就真的是一個院子。
麗貝卡要從門口回到集合的地方,要走接近二十分鐘的路,來回四十分鐘,她們隻有半小時的休息時間。
黛倫清楚一切,她把所有規則牢記在心。想要打破規則的前提是清楚規則。
“你再不回去,會被懲罰。”黛倫停下腳步,提醒她。
黛倫當然不需要再和這群連首夜都沒有度過的女孩一樣集合,她正在售賣中,身價又高,是值得羨慕的對象,教習們甚至會將她作為學習標杆介紹給其他女孩。
“我知道。”
麗貝卡看見她,情不自禁露出一個笑容。
很多女孩不喜歡彆人睡自己的床。麗貝卡的新室友就不喜歡,她爬梯子的時候跌倒了好幾次,那個女孩隻是叫她安靜些,麗貝卡隻好睡在地上。
黛倫發現自己和一年多之前一樣,仍然搞不懂麗貝卡腦子裡在想什麼。
“那你還不快回去?”
“這裡可以看到外麵。”麗貝卡跟她說,“我可以看到外麵的街道,路上有很多人在走著。”
“媽媽如果失去耐心,你就會死。”
“人總是要死的,活久一點活少一點對我來說沒什麼區彆。”麗貝卡說,“但現在,我起碼看到了外麵。”
黛倫不理解她。
“外麵有人在等你嗎?”
“沒有人等我出來。”麗貝卡回答道,她的臉貼著門縫。
……
麗貝卡為自己的遲到挨了一頓毒打。
但她本人倒是無所謂。如果覺得痛狠了,她就開始哭。
哭泣是她為數不多可以由自己掌握的自由。
黛倫看著她從暗室裡出來,把她帶回自己的房間。
“這是你的房間嗎?”麗貝卡眨著眼睛,看不夠似的四處打量。
“你以後也會擁有這樣一個房間。”
“噢是嗎?”麗貝卡有點想象不出來這個場景,“我可能會死在床上。他們一半有病,一半喜歡施暴。”
“運氣好一點,或許會遇到一個正常男人。”
黛倫整理著梳妝台上的化妝品,她將頭發挽起來,看見麗貝卡坐在她的床邊上,仰著頭費力地看天花板上閃亮華麗的吊燈。
她一隻眼睛腫到睜不開來,拿著紙巾堵住正在流血的鼻孔,紙巾上血跡斑斑,看上去挺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