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無咎突然覺得,是不是在師父的心目中,自己隻是他隨手救下的一個可憐蟲?
一個與剛才那少年,甚至與街上沿街乞討的乞丐、並無多大區彆的存在。
他這些年來,對自己的那些讓自己深植心中、奉若珍寶的關心與愛護,不過是他隨手拋出的施舍。
可以給自己,也可以給其他任何人,當然,若他現在不想給了,也可以收回去,就如同……現在這般!
殷無咎越想,心中便越發的不是滋味,可他也知道,這不能怪溫訣。
對方出於好心救了他,給了他一個遮風擋雨的家,他該滿足的。
應該滿足的!
理智在心中一遍遍的這麼告訴自己,可感情上,終究意是難平。
將那店小二安置妥當之後,天色已近黃昏,溫訣回到家中,沒有看到殷無咎的身影。
他當時也沒想太多,以為對方晚些時候便回來了,但是等過了飯點,也沒有瞧見對方人影。
溫訣收回看向垂花門處的視線,道:“彆等了,先吃吧。”
江伯擔憂道:“這麼晚了,那孩子在外麵,不會碰上什麼事吧?”
“都這麼大了,能有什麼事。”溫訣說著,拿起筷子夾了一片青菜,慢慢吃了起來。
江伯總覺他這態度有些不對,可溫訣語氣神色皆一如往常,又叫他說不上來問題出在哪兒,想了想,吩咐江錦安道:“你出去找找無咎吧。”
知道內情的江錦安二話不說答應下來,臨走前同溫訣招呼道:“師父,我出去看看。”
溫訣隻點了點頭,也沒阻他。
然而他出去了許久,最後卻是一無所獲的回來。
這時候已是亥時了,溫訣躺在床上,一直沒聽著隔壁傳來動靜,終於有些坐不住。
他披衣起身,出了屋子。
夜色已深,街上壓根沒什麼人,殷無咎若走在街上他倒是好找,隻是他催動輕功掃蕩了一遍整個帝京的大小街道,都沒有瞧見殷無咎,於是又放滿了速度開始尋第二遍。
在溫訣往回走了莫約半個小時時,他在街上遇見了一個眼熟的人。
那人是當初攻打西南軍,招兵時候招進來的,名叫大碗,因為他與殷無咎關係很好,所以
溫決就記住了他。
他見大碗在街上四處晃悠,逮著人就問,似乎也是在找人,就跟過去聽了聽,再一問,結果大碗找的人,竟然就是殷無咎。
少年聽說溫訣是殷無咎的師父,頓時像尋著了棵救命的稻草“都怪我不好,不該帶他去喝酒的,若不是這樣,也就不會碰上那個怪人,無咎就不會被他抓走了,現在怎麼辦,長安城這麼大,我們該去哪裡找他啊,他要是出了什麼事情……”
溫訣聽他語無倫次的一番講述,心頓時就亂了,也不由開始擔心和後悔起來。
是啊,他當時應該好好開導開導他的,而不是將他冷落一邊,那孩子本就心思細膩,又喝了酒……溫訣想到了當年在軍中,少年險些被人猥.褻的事情,整個人便淡定不能了。
卻說這到底怎麼一回事呢?
白日的時候,溫訣丟下殷無咎,帶著店小二離開後,殷無咎黯然傷神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跟了上去。
他這些年來隨軍在外、征戰沙場,練就一身很好的追蹤隱匿功夫,隨著溫訣行了一路,對方也察覺到他。
當然了,這是在溫訣沒有使用不破功與穿雲踏月的情況下,若不然,殷無咎定然是跟不上去的。
看到溫訣帶那店小二抵達醫館,等大夫看過開藥之後,他又親自將人送回了家中。
路上,溫決與之偶爾閒談幾句。
從店小二的自述中,殷無咎得知對方的父親是個落第秀才,數年前鬱鬱而終,母親改嫁他人,他由祖父祖母一手帶大,後來祖母過世,祖父也生了重疾,為替老人醫病,他變賣家中房產,租了鄰裡的一間小屋,自己則在這街上尋了份活計謀生……
殷無咎聽著聽著,也不由產生了同情,同時被勾起了兒時的記憶,他想著,這人與當年的自己,經曆大概是有些相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