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那扇一直緊緊關閉的屋門,從裡被打開了,一個身著素色錦袍,銀色麵具覆麵的男人出現在了門邊。
男人什麼也沒做,隻是站在那裡,南熙與那群被毒物包圍的府兵們,心裡忽然就安定了下來。
將軍,是將軍出來了,將軍定不會放過那放肆的家夥的!
溫訣步下台階,一步一步行至院中,抬頭看向站在屋頂的人:“立刻讓它們停下來。”他是剛剛才回來的,一進府就察覺出不對來,於是立馬閃進屋裡脫了衣服戴上麵具趕了出來,甚至連重新套件外衣都沒有,就穿了一身內搭的白袍走了出來。
“本座還道你縮在屋裡不敢出來呢,好啊,來的正好,本座今日定要你這狗賊好看!”毒無倦丟下一句狠話,重新將那玄笛橫在嘴邊。
一時之間,比之方才更激烈刺耳的笛音乍響在了夜空之中,在這笛聲裡,那群毒物一頓,然後迅速調轉方向,紛紛朝著溫訣湧了過來。
“公子小心!”南熙霎時麵色大變,比方才自己被這群毒物圍住了還要緊張。
溫訣眼底閃過一抹暗色,眨眼間身形憑空消失,再出現時,卻站在了毒無倦先前站著的地方,並且手中,多了一支笛子。
月光之下,這玄色玉笛,更襯的他那修長的手指白若細雪。
眾人見著他一身白衣長身玉立高立在那裡,幾乎有種天神下凡的錯覺,怔愣中,甚至忽略了從屋頂滾落下來,重重砸在地上那一抹紫色的身影,直到溫訣從屋頂上跳下來向著那人行去。
“憑你這樣也想殺我?”
毒無倦唇角掛著一抹血跡,全然不見了先前的邪魅猖狂,聽著男人低沉嘶啞的嗓音,他眼裡滿滿不敢置信。
他竟然,竟然一招就被這人撂倒了!
毒無倦花了許久,才終於接受了這個事實,可是他卻不甘心就這樣束手就擒,於是暗地裡又想偷襲溫訣,不過立馬被早有準備的溫訣化解了。
毒無倦總算任命,頹然的一下倒在了地上:“今日栽在你手裡,算本座技不如人,要殺要剮給個痛快。”
“想的倒好,你跑到本將軍府裡為非作歹,還想本座輕饒你嗎?”白日裡在外麵剛被這人下藥算計了,一回來又撞上他傷了自己府裡這麼多人,溫訣就是脾氣再好,也沒法姑息了他。
那些失去了操控的毒物沒了攻擊性,已經不足為懼,溫訣讓屬下們將這些毒物全都抓了起來,自己則開始向毒無倦索要解毒的藥物。
毒無倦這人性子惡劣,聞言把臉一扭:“沒有解藥,你就是殺了本座,也是沒有解藥。”
溫訣瞧著他這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氣的抬腿狠踹了他一腳:“我知道你不怕死,可是你在意的那些人呢?”他說著,朝身後揮了揮手,很快,兩個府兵拖著毒無倦那個受傷的徒弟丟到了地上。
毒無倦看了一眼,麵色微動,但很快又恢複成了那副無所畏懼的模樣。
“小家夥,你這師父,似乎不太關心你的死活呢?”溫訣道。
那小徒弟對於“溫崇洲”的大名早有耳聞,剛剛又親眼所見……不,應該是看都沒看清,自己師父就被這人一招乾翻的情形,對於男人的恐懼可想而知,聞言嚇得麵色煞白,哭著就開始向他師父求救了:“師父師父,您就將解藥給他們吧,徒兒不想死啊嗚嗚嗚……”
“哭什麼哭,沒用的東西,你以為解藥給了他們,你我便能活命了嗎?”
“給了解藥,本將軍不一定會放過你們,但是不給,遭殃的可能就不止你們二人了。”
毒無倦聽著他幽幽的話語,心中頓時生出一種不詳的預感,他沉著臉道:“你什麼意思?”
“你的教主,你的門派,你教主的那位朋友,沂少莊主,還有……”
溫訣說到這裡頓時停了下來,但是也不知怎麼,毒無倦腦海中立馬就浮現出了殷無咎的樣子,他的心徹底晃了,隻是嘴上卻還嘴硬:“哼,你好大的口氣,我教創立百年,高手雲集,豈是你想滅就能滅的。”
“你覺得,我有這個本事嗎?”溫訣頓了下,道,“對了,聽說風教主是你教中絕頂高手,可是本將軍怎麼記得,數年前他便險些命喪我手呢?”
他這麼一說,毒無倦頓時想起一樁事來,當年在樂天鎮,教主身受重傷,閉關很多年才養回來:“原來竟然是你?”
毒無倦驚訝過後,更恨不能將溫訣碎屍萬段了,隻是他一動,幾個府兵架在他脖子上的刀就更緊了幾分。
毒無倦終究是妥協了。
他身上沒有專門的解藥,但是卻有一顆還魂丹,此藥不僅能解百毒,還能活死人肉白骨,是毒無倦走遍天南海北收集天才地寶,費儘心力研製出來的,世上僅此一顆。
他本來是打算送給殷無咎的,但是現在命都快沒了,他還因為招惹這麼個煞星而很可能給對方也招來了禍患,這藥就算留著,也沒希望送出去了。
按照毒無倦的說法,溫訣讓人打了桶水來,將那還魂丹丟入水中化去,給府中所有中毒的人都喝了一碗,不出一刻,他們身上的毒性竟都解了。
毒無倦看著那群人麵露喜色,如獲新生,卻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偷雞不成蝕把米,他當真是將這話詮釋了個極致!
心中滴血的毒無倦躺在地上滿臉的生無可戀,靜等著姓溫的煞星取他性命。
溫訣沒要毒無倦的命,但是毒無倦並不感激溫訣,甚至更恨他了。
因為溫訣讓人當著毒無倦的麵,將他禦笛引來的那群毒物,一把火全燒成了碳灰。
這一舉動,比殺了毒無倦更叫他心痛。
耗費十年心力養出來的寶貝,一朝全沒了!
“溫崇洲,算你狠!”毒無倦雙眸猩紅,險些氣得發瘋。
被丟出將軍府的時候,他在心中暗暗下定決心,總有一天,他要讓這家夥死無葬身之地!
商文帝駕崩後,宮中朝中有許多事情需要處理,那一日分開之後,殷無咎整整三日逗留宮中難以脫身,白日裡他忙的腳不沾地,好容易得空休息,腦子裡卻又亂哄哄的難以入眠。
他躺在床上,滿腦子想著白日裡要處理的那些棘手事,想著官員們的爭執,想著自己好容易尋回、卻又溘然長逝的父親,還有……宮外數日未見的師父!
也不知師父這些天,在做些什麼,有沒有想自己?
好想師父啊,想回去見一見他……
殷無咎正這麼想著,忽然,感覺身側氣了一陣微微的風。
他猛地睜開眼,同時握住了放在身側的佩劍。
晦暗光線下,他看到一隻手掀開了自己身側的帳子,然後,床前出現了個高挺的身影。
那身影,那麼熟悉,讓殷無咎一瞬放鬆了戒備。
“師父!”他試探著輕喚了一聲,意外又驚喜,甚至有那麼一刻,覺得這是不是夢。
滯留宮中的這幾日,他處理政務時,偶爾難耐疲倦的打個盹,就會夢見師父在自己身邊,等一睜眼發現是夢,又覺得心中空空蕩蕩,隻剩失落。
“這麼晚了,還沒睡嗎?”清潤的聲音響在耳畔,那麼的真實。
殷無咎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呆呆說了句:“師父怎麼來了?”
溫訣:“不放心你,過來看看。”
殷無咎頓覺心中一暖,愣了一下後,他忙將身側的佩劍拿起來放到床裡,自己也往裡挪了挪:“師父到床上來。”見到溫訣,殷無咎心裡太高興了,以至於對於師父穿過重重守衛,悄無聲息來到自己麵前的這件事情,想都沒想一下。
可是後來,得知溫訣真實身份的時候,他的這種在守衛森嚴的皇宮大內如入無人之境的廣大神通,卻成為了他“一人分飾兩角”的有力作證。
溫訣視線在床內那柄禦天劍上停留了一下,心裡便知他在宮中的這幾日必然過得不安穩。
他剛得勢那些年裡,三天兩頭遭遇刺殺,身邊也是每日放著防身兵器,一開始怎麼都睡不安穩,甚至做夢都會夢見有人要自己的命。
如果可以,他是怎麼也不願讓殷無咎過這種日子的。
褪去鞋襪,他坐到了殷無咎身側,隨手摸出顆夜明珠放到帳頂,黑乎乎的賬內頓時明亮了起來,兩人一時之間,都看清了彼此的模樣。
殷無咎很年輕,即使熬了夜,也沒什麼黑眼圈,但是他的眼白處,卻散布著鮮明的血絲,看的叫人心疼。
兩人說了幾句話,溫訣考慮到殷無咎明日還需早起,便讓他睡覺。
他躺下來,將人抱在懷裡:“有我在,什麼也不用想,安心睡一覺。”
溫溫和和的一句話,比什麼安神助眠的靈丹妙藥都管用,殷無咎腦袋埋在溫訣懷裡,一雙手抱著他的脖子,不一會兒就睡了過去,呼吸平穩,神情安詳,一夜無夢。
十日之後,朝中舉行登基大典。
大典前夜,殷無咎問溫訣會不會去,溫訣說會,可是第二天,祭天,太廟祭祖儀式都結束了之後,殷無咎也沒看到自己師父半個影子。
殷無咎心裡有些失落,可是他不知道,溫訣其實跟著他走了一路,隻是,他是以護國大將軍的身份陪伴著他的。
看著少年一路上時不時的四處張望,以及麵上失落的表情,溫訣起初沒在意,後來也意識到他可能是在找尋自己,猶豫了一下,他策馬離開了隨行隊伍。
附近恰好有家溫訣自己的產業,他進去換了身衣裳,然後走了出去。
他一出現,果然,殷無咎很快便發現了他的身影,那一瞬間,溫訣分明的瞧見,少年整個人都燦爛了起來。
“主子,殷公……陛下若是知曉您為他所做的一切,也許不會怪罪您的!”
“這話日後不要再提!”
溫訣並未回頭,語氣也十分平靜,飛弧猜不透他的心思,默然半晌,低聲說:“你總是這樣為難自己!”他是在不久前發現溫訣的這個秘密的,當時格外的震驚,震驚過後,隨之而來的就是揪心苦澀。
溫崇洲與殷無咎有血仇這件事情,權力場上不少人都知道,常年跟著溫訣的飛弧自然也知道,隻是飛弧跟著溫訣沒幾年,對於這血仇的具體情況以及真偽並不清楚。
他不確定主子是不是殺害了陛下曾經的親人,可有一樣他卻很清楚,主子這些年來,在私底下為陛下付出了多少,雖然他什麼都不說,還總是用一切叫人誤會的手段來掩飾自己的行為,可是飛弧並不傻,能被他迷惑一時,卻不可能被他迷惑一輩子。
而現在,他又知道了主子以另一個身份將陛下教養長大的秘密,心裡就更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