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上官清回到沁和堂,本是滿肚子火氣,要找個下人來發泄,卻見她們收拾了方才掀翻的飯菜,並候著她回來,重新又上了一輪。
這光景瞧著,仿佛大廚房被告知了要預備這一茬,就等著她發脾氣掀飯桌。
上官清無比得尷尬羞恥,從她踏進展家大門起,一切都被雲七薑算計著,那鄉下丫頭,不是隻會吵架動手,粗魯又衝動嗎?
“娘子,您多少吃點吧,太師府的飯菜可比王府的好多了,您頭先餓了兩天,又被打傷了,該補一補才好。”小丫鬟在她身邊勸道,“娘子,彆生氣了,先用飯吧。”
是啊,回到王府後,所謂的伺候王爺不能發胖,那裡不會給她豐盛可口的飯菜。
王府並不缺錢,相反仗著昔日二皇子的功勳,富貴至極,可晉王心思扭曲,高牆紅瓦下滿是他見不得的癖好,她每天都吃不飽。
想到這些,上官清喝令其他人都退下,徑自坐到了餐桌邊。
過去十年裡,這些被她吃絮了吃煩了的山珍海味,如今才真正品嘗出個中鮮美,不知道回了王府,什麼時候才能過上稍稍體麵的日子,不知道下一回獨享這滿桌的菜肴是何時。
上官清拿著筷子,忽然怔住了。
在唇齒間遊走的味美裡,她品出了莫大的羞辱,比起那成箱的假玉假珍珠,原來這豐盛的一餐一飯,才是雲七薑對她最大的諷刺。
觀瀾閣裡,展懷遷飯後接到黃將軍的信函,就去大院見父親,七薑獨自在燈下練字,張嬤嬤端著茶水進來,放下後道:“少夫人,沁和堂傳消息過來了。”
七薑隻顧著蘸墨,頭也不抬地問:“她折騰下人沒有,叫她們彆忍著,不要被欺負,有事我擔待。”
張嬤嬤說:“沒為難人,後來也沒再掀桌子,一桌菜吃了有四五成,隻是吃之前大哭一場,隔著走廊都聽見了。”
七薑道:“告訴我們的人,照往日伺候老太太那般照顧著就好,我和上官清的矛盾,或是其他事,都與她們不相乾,好飯好菜招待她,不許怠慢。”
張嬤嬤雖然應下,可還是好奇:“您都這麼厚待上官氏了,為何不讓四夫人給置辦體麵的嫁妝。”
“那日到晉王府接她,她可是當著所有人的麵說,她不是展家人,我們沒資格乾涉她的去留。”七薑寫完了一張臨摹,放下筆換紙,抬頭看向嬤嬤,說道,“既然不是我們家的人,就休想從這家裡拿走什麼,二三十兩銀子,權當發善心了,但她來了就是客人,太師府家大業大,沒道理虧待客人。”
張嬤嬤欣喜地看著孩子:“您常常淘氣得叫人牙癢癢,可又總在關鍵時刻穩得住,少夫人,奴婢真是服氣您了。”
七薑露出甜甜的笑容,得意地問:“方才說話那語氣,是跟大舅母學的,嬤嬤,我學得像不像?”
“像、像……”張嬤嬤笑得眯起了眼,不知怎麼更安心了。
孩子還是孩子,曾經她滿心盼著新娘來到後,能當家做主,能撐起太師府的門庭,可如今,她更願意少夫人多保留些她的天真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