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坦塔羅斯!(1 / 2)

他不是假卑微 高彆 7231 字 3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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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訊部的休息室內,尾崎紅葉正在翻看過去近半個月的審訊錄像。

錄像裡,黑色長發的男人被雙手綁縛吊在天花板上,距地麵是大半個腳掌的距離;十二架巨大的聚光燈環繞著他擺放,整個陰晦黴濕的刑訊室亮得慘白。

綁縛男人雙手的鐵絲繩由許多縷細小的鐵絲線編織而成,堅韌性僅次於鋼琴線,當纏在手腕上並墜著一個成年男子的重量時,鋒銳而密的鐵絲繩會緩慢持久地嵌入手腕的皮肉。隻要時間夠長、角度夠準、嵌入夠深,鐵絲繩就能化為割腕的刀片,割開皮肉,緩緩將動脈中的血一滴滴放乾,最後——失血過多而死。

哪怕不是鐵絲繩,普通成年男人隻要被隨便什麼繩索這麼掛上一天,體重壓迫、血液不流通,事後手腕要麼壞死殘廢,要麼隻能做個擺設,連日常拿取水杯穿衣吃飯都成問題。

而男人被吊起的高度,正好足夠他繃直腳尖、勉力觸地,分擔一點手腕上的體重負擔。這樣一來,男人似乎得以獲取一絲喘息之機,但人的體力是有限的,極力繃直腳尖觸地的時間一旦過長,就會雙足犯疼、腳尖麻木,乃至抽筋。

想要減輕一點手腕上的疼痛,就得繃直腳尖去觸碰地麵,忍受雙足的刑罰;想要讓雙足得以休息,就必須放任身軀下墜,任憑鐵絲嵌入皮肉,聽血從身軀內慢慢流失的聲音。

如此循環往複,無休無止。

——他甚至無法睡眠。

慘白而灼熱的燈光將他重重包圍,二十四小時晝夜不息,從未熄滅的慘白燈光直射男人的麵孔,躁火的熱意一點點蒸乾他身上的水分,黑色長發乾枯萎蔫,濕潤的雙唇變得乾癟泛出白色死皮。

錄屏的快進下,這一幕已經無聲無息地持續了六七個晝夜。

在這六七個全被白光充斥的日子裡,男人被迫清醒,無法入眠。

他靜止著吊在刑訊室內,一動不動,滴水未進。

饒是早已知曉首領太宰治在操縱人心上的天賦,尾崎紅葉還是忍不住為此內心發寒。

——這是一中針對身體心理、以折磨發泄為目的的,長期審訊手段。

尾崎紅葉想到古希臘神話中的坦塔羅斯之神。

神話中,坦塔羅斯得罪了奧林匹斯眾神,被神祇們打入地獄。

坦塔羅斯被鐵鏈死死綁在一池深水中間,口中是烈火般的乾渴,腹中是可怕難忍的饑餓。當他渴的時候想俯下身去喝水,距離他下巴僅有一寸的水,就會自動下沉一寸;當他餓的時候想抬起頭去吃橄欖,距離他鼻尖僅有一寸的橄欖,就會被風向上吹開一寸。

坦塔羅斯永遠看得到觸手可及的希望,卻要永遠忍受摸不到希望的痛苦。

不僅如此,他還要永恒地活在驚惶不安的恐懼之中,因為懸在他頭頂的巨石不知何時就會被誰放下來,將他砸個粉身碎骨。

——但有一點是不同的。

尾崎紅葉看著錄像中受刑人虛無詭異的臉龐,忽而笑了笑。

這一切違反人性的刑罰,於這黑發的男人而言,不過一場尋常的晚餐。

是因為心性足夠強大,還是因為曾經承受過更多的、比這更煎熬的刑罰?

哪怕錄像中的男人已然落難,狼狽困頓,尾崎紅葉依舊想象不出他被彆人折辱的樣子,甚至隻是對他說上一句重話,尾崎紅葉都怕會苛待了他。

——他從無驚懼,沉靜從容,如一座永不坍塌的山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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錄屏進行到第九天的時候,紅圍巾的青年打開刑訊室的門,來到男人跟前。

他帶來水,指尖蘸了蘸,輕柔撫上男人乾燥的雙唇。

久旱逢甘霖,男人勉力抬頭,看到來人。

“Da……”他開口,卻喑啞乾涸得失聲,隻能做出口型。

太宰治鳶色的眼眸看著他,忽地勾起嘴角,柔和親切地笑了笑:“不要怕,我在。”

又取出勺子,給他含了一口水。

身為這一切刑罰的布置者,使男人困囿至此的主導者,太宰治安撫地摸摸他的血肉模糊、愈合了又割開、割開了又愈合的手腕:“我明天再來,你要等我,好嗎?”

男人定定地看著他。

像是剛從過去漫長的無眠與折磨中醒過來,眼眸從迷茫轉為清亮,仿佛能看透人心。

“……”他張了張嘴,什麼聲音也發不出,唯雙手綁縛,全身懸掛在原地,眼看他黑風衣的背影遠去。

次日,太宰治果然來了。

這一次,他帶來了毛巾,浸了水一點點擦拭乾淨男人虛無臉上的臟汙,著重擦淨他腕上的斑駁流淌的血跡,末了又取出勺子,給他喂水。

這次是三勺。

“你餓嗎?”太宰治撫上男人虛無詭異的側臉,仿佛不知道眼前的人已近十天一餐未進,他輕輕地問,像世上最耐心的愛人,不經意傾瀉出一抹心疼,“我明天給你帶點吃的來,好不好?”

被懸吊著的男人下意識傾臉,向他的手靠近,汲取皮膚的溫度:“噠、宰……”

卻在驟然之間被那手捏住下巴!

重力的作用下,鐵絲繩微微一蕩,進一步嵌入腕骨。

男人忍耐性地閉了閉眼。

不知是為腕骨,還是為攥著他下巴的那隻手。

“不要這樣叫我,”太宰治笑得溫柔,“我嫌惡心。”

男人看著他:“……太宰治。我就是織田作,從頭至尾都沒有替換誰,我就是……咳、咳。”聲帶湧上血腥,他咳嗽出聲,又一次失了聲。